回到略顯冷清的悅來居客房,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沈墨反手閂上門栓,并未立刻點燈,而是借著窗外透入的、被窗欞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月光與街燈光暈,謹慎地檢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確認并無異常后,他才走到桌邊,就著微弱的光線,緩緩展開了那個神秘人塞來的紙團。
紙上只有寥寥數字,筆跡潦草,仿佛倉促間寫就:
“子時三刻,城南廢祠,孤身來見,或解君惑?!?/p>
沒有署名,沒有來歷,只有一句充滿誘惑又暗藏危機的話語。沈墨將紙條在指尖捻動,眉頭緊鎖。是新的陷阱?還是真的有人想提供線索?對方點名“孤身來見”,顯然是顧忌林清音的存在,或者說,目標明確只針對他。
“沈大哥,是什么?”林清音點亮了桌上的油燈,溫暖的橘光驅散了部分黑暗,也映亮了她帶著擔憂的容顏。她走到沈墨身邊,自然也看到了紙條上的字。
“來歷不明。”沈墨將紙條遞到燈焰上,看著它蜷曲、焦黑,化為灰燼,“可能是幽冥殿的又一次請君入甕,也可能是……別的什么人?!?/p>
“你不能去!”林清音脫口而出,語氣帶著難得的急促,“這太危險了!你的傷……”
沈墨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心中微暖,但眼神依舊冷靜:“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敵暗我明,若不能盡快弄清對手是誰,我們永遠只能被動挨打?!彼D了頓,放緩了語氣,“放心,我會小心。你留在客棧,鎖好門窗,若非我回來,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
林清音知道沈墨的決定難以更改,他骨子里有著屬于劍客的決絕與冒險精神。她抿了抿唇,沒有再勸阻,只是默默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青色小瓷瓶,塞到沈墨手中:“這是提神醒腦、能暫壓傷勢疼痛的藥丸,必要時服下。還有……”她猶豫了一下,聲音更低,“帶上那張琴吧,或許……能用上?!?/p>
她指的是陸驚瀾所贈的古琴。雖然不愿依賴這份來歷不明的人情,但方才在積善堂,這七弦古琴確實發揮了奇效。
沈摩看著她為自己擔憂、為自己思慮周全的模樣,一股沖動讓他幾乎想伸手拂開她額前一縷不聽話的發絲。但他終究只是握緊了手中的藥瓶,點了點頭。“好。”
子時的金陵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沉寂下來。只有打更人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中有節奏地回響,更添幾分夜的幽深。
沈墨一身夜行衣,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穿梭在屋檐巷陌之間。他沒有攜帶長劍,那太過顯眼,只在腰間纏著那柄軟劍,背負著用黑布包裹的古琴。左臂的傷口在行動間依舊傳來陣陣刺痛,但他強行運轉內力,將其壓下。
按照記憶中的金陵城圖,他很快找到了位于城南的那座廢棄祠堂。祠堂不知荒廢了多久,斷壁殘垣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野草瘋長,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潮濕的氣味。
他沒有立刻進入,而是如同蟄伏的獵豹,隱藏在祠堂外一棵枝葉茂密的老槐樹上,屏息凝神,仔細觀察。祠堂院內,一片死寂,只有風吹過破敗窗欞發出的“嗚嗚”聲響,如同鬼哭。
時間一點點過去,子時三刻將至。
就在沈墨以為對方不會出現,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惡作劇時,祠堂那扇半塌的大門內,隱約傳來了一絲極其輕微的、衣袂摩擦的聲響。
來了!
沈墨眼神一凝,身體繃緊,內力緩緩流轉。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祠堂內飄然而出,落在庭院中央。那人同樣身著夜行衣,身形不高,略顯瘦削,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在夜色中精光閃動的眼睛。他環顧四周,似乎在確認沈墨是否到來。
沈墨沒有動,依舊在暗處觀察。此人氣息內斂,腳步輕盈,顯然輕功不弱,但似乎……并無殺氣?
那黑衣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似乎有些焦躁,壓低聲音開口,聲音刻意改變,帶著沙?。骸芭笥?,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你要的答案,關于‘幽冥殿’,關于……十年前沈家舊事,我知道一些。”
沈家舊事!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沈墨腦海中炸響!他追蹤十年,線索寥寥,此人竟然知道!
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沈墨深吸一口氣,從樹上一躍而下,輕如落葉般落在院中,與那黑衣人相隔數丈對峙。
“你是誰?”沈墨的聲音在夜色中冰冷如鐵。
黑衣人看到沈墨,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但依舊警惕:“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息。但我需要確認,你有知道這些的資格,也有……應對后續麻煩的能力?!?/p>
話音剛落,黑衣人毫無征兆地動了!他身形一矮,如同獵豹般躥出,手中寒光一閃,竟是一對分水峨眉刺,直取沈墨雙肩!攻勢凌厲,角度刁鉆,絕非試探,而是實實在在的殺招!
沈墨眼神一寒!果然還是陷阱!他早有防備,腳下步伐變幻,如同風中柳絮,險險避開雙刺的鋒芒。但他左臂重傷,無法配合身法保持平衡,動作終究慢了半拍,峨眉刺的尖鋒擦著他的右臂衣袖而過,帶起一溜血珠!
劇痛傳來,沈墨悶哼一聲,心中戾氣陡升!他不再留手,右手在腰間一抹,軟劍如同毒蛇出洞,帶著一聲銳嘯,直刺黑衣人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