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這是想將昨夜之事徹底壓下,”林清音輕聲分析,打破了短暫的沉默,“無論是東廠、錦衣衛,還是明月教與前朝勢力的卷入,都太過驚世駭俗。一旦傳開,必將引起朝野震動,人心惶惶。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
“穩定?”蕭月如冷笑一聲,“恐怕是忙著擦屁股,順便想想怎么跟那位深居宮中的陛下交代吧!經此一役,東廠損兵折將,曹猛重傷,顏面掃地;陸驚瀾……他選擇助我們,雖是為了你,”她看向林清音,“但也等同背叛了朝廷賦予他的職責,錦衣衛內部恐怕也要迎來一場清洗。”
謝無咎沉聲道:“幽冥殿主隱身幕后,操縱棋局,此番雖未竟全功,但也成功攪亂了京師這潭水,削弱了朝廷鷹犬的力量。他真正的目標,恐怕從未局限于京師一隅。”
眾人心下皆是一沉。是啊,京師的陰謀看似暫告一段落,但真正的黑手幽冥殿主,其掀動江湖浩劫的巨爪,已然張開。少林的求救信,便是明證。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京師。”沈墨做出了決斷,聲音沉穩有力,“這里已成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而且,少林之圍,刻不容緩。”
林清音點了點頭,支撐著想要下床:“我這就準備……”
“不急在這一時。”沈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溫和卻不容抗拒,“你的身體還需調養。我們需籌劃一條萬全的撤離路線。”
他的手掌依舊停留在她的肩頭,溫熱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林清音能感覺到他指尖細微的繭子,那是常年握刀劍留下的印記。在謝無咎和蕭月如面前,這般親昵的舉動讓她剛剛褪下熱度的臉頰又有些發燙,但心底卻奇異地安定了下來。她不再堅持,輕輕“嗯”了一聲。
沈墨看著她順從的模樣,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他轉向謝無咎與蕭月如:“撤離路線,就有勞二位費心籌劃。”
商議既定,謝無咎與蕭月如便先行離開,去安排相關事宜。
屋內再次只剩下沈墨與林清音兩人。經過方才一番討論,那份曖昧的氣氛似乎又悄然回流。
沈墨去桌邊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林清音手中。在她接過水杯時,他的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手指,帶來一陣細微的電流般的觸感。兩人俱是一頓。
林清音捧著溫熱的杯壁,借低頭喝水掩飾加速的心跳。沈墨則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因喝水而微微翕動的、長而密的睫毛上,像兩把小扇子,撓得他心尖發癢。
“我們……”林清音放下水杯,試圖找些話題打破這令人心慌的寂靜,“離開京師后,直接前往少林嗎?”
“嗯。”沈墨應道,目光依舊膠著在她臉上,“你跟我一起。”
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林清音抬起眼,望向他。晨光透過窗欞,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那暗金色的瞳孔在光線下顯得深邃而專注。她忽然想起昨夜生死關頭,他毫不猶豫將她護在身后的背影,想起他抱著她沖出地宮時,那雙臂膀傳來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驅散了最后一絲寒意與不安。
“好。”她輕輕點頭,唇角彎起一抹清淺卻堅定的弧度,“無論前路如何,你我同行。”
沈墨的心,因她這一句話,而徹底安定下來。他伸出手,這一次,不再是扶住肩膀,而是緩緩地、帶著些許試探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上的手。
他的手很大,完全將她的柔荑包裹其中,掌心粗糙而溫暖,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林清音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抽回。任由他握著,感受著那份從未有過的親密與踏實。臉頰緋紅如霞,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頸,但她沒有躲避他的目光。
窗外,雪融的聲音愈發清晰,滴滴答答,仿佛在敲擊著新的序曲。陰謀的冰雪正在消融,但融雪之下,露出的究竟是通往生機的道路,還是更加深不見底的泥濘?
就在兩人雙手交握,心意相通之際,林清音胸前的衣衫之下,那面已與青玉蓮花簪融合的青銅古鏡,再次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溫熱。與此同時,一段破碎而模糊的畫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一片無盡的、翻滾的血色迷霧,迷霧深處,似乎有一雙冰冷無情、俯瞰眾生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握住沈墨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怎么了?”沈墨立刻察覺她的異樣。
林清音搖了搖頭,將那股突如其來的心悸壓下,勉強笑了笑:“沒什么,只是……有些冷了。”
沈墨不疑有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散她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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