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胖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褲襠濕了一片,轉身就想往屋里跑。沈墨身形再動,已如一座山岳般擋在他面前,冰冷的金色瞳孔俯瞰著他,如同在看一只螻蟻。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闹皇欠蠲惺?,是……是上面……”錢胖子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
沈墨懶得聽他廢話,一指戳在他昏睡穴上,胖子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就在這時,正房內聽到動靜,又沖出三名手持利刃的兇徒,看到院中景象,頓時紅了眼,嚎叫著撲了上來!
林清音在沈墨動手的瞬間,也已閃身進入院內。她沒有去看那驚心動魄的打斗,而是徑直沖向那扇敞開的正房門。
屋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孩童身上特有的奶腥氣。借著門口透入的光線,可以看到十幾個年紀不過五六歲、衣衫襤褸的孩童,如同受驚的小獸般蜷縮在角落的草堆里。他們大多眼神呆滯,嘴角流涎,顯然是迷藥尚未完全散去。幾個稍大些的孩子驚恐地看著沖進來的林清音,瑟瑟發抖。
林清音的心如同被針扎般刺痛。她快步上前,柔聲道:“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p>
她蹲下身,迅速檢查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女孩。女孩脈搏微弱,氣息紊亂,迷藥劑量顯然過重。林清音立刻從錦囊中取出銀針,手法嫻熟地刺入女孩幾處穴位,同時將一顆清心解毒的藥丸化開,小心喂入其口中。
屋外的打斗聲短暫而激烈,伴隨著骨頭斷裂和悶哼聲,很快便歸于沉寂。沈墨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大部分光線,他身上的煞氣尚未完全收斂,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室內如同兩點燃燒的火焰。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蹲在孩童中間的林清音。見她安然無恙,周身那駭人的氣息才稍稍緩和。他走到她身邊,看著那些因為他的到來而更加恐懼的孩子,微微蹙眉,收斂了眼中的金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情況如何?”
“迷藥劑量很重,需要盡快施針化解,不然會損傷心脈神智。”林清音頭也不抬,全神貫注地捻動著手中的銀針,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連續施針對她此刻的身體是不小的負擔。
沈墨默默地看著她。昏暗的光線下,她側臉的線條柔和而專注,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那雙平日里清冷如雪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憐憫與堅定。她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每一個孩子,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瓷器。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沈墨胸中涌動。他見過她冷靜分析局勢的睿智,見過她面對強敵的堅韌,也見過她因身世而流露的脆弱,但此刻,這份毫無保留的、對弱小生命的慈悲,像一道溫暖的光,穿透了他因仇恨和殺戮而變得冷硬的心防。
他伸出手,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柔力道,替她拂開黏在額前的一縷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林清音捻動銀針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指尖的溫度和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她心尖一顫,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她抬起眼,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某種復雜難辨的、近乎溫柔的東西。
“你……”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慢慢來,不急?!鄙蚰穆曇舻统辽硢?,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外面已經清理干凈了。”
他沒有再多說,只是靜靜地守在她身邊,如同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他看著她繼續救治下一個孩子,看著她因疲憊而微微顫抖的手指,很想將她攬入懷中,讓她休息,但他知道,她不會同意。
這份無聲的守護,比任何言語都更讓林清音心安。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繼續專注于手上的工作??諝庵袕浡乃幬?、孩童微弱的呼吸聲,以及身邊之人沉穩的存在感,交織成一種奇異而溫暖的氛圍。
就在林清音為最后一個孩子施針完畢,稍稍松了口氣時,沈墨的目光卻陡然銳利起來,猛地轉向屋內一個看似堆放雜物的角落。
“出來?!彼曇舯洌瑤е蝗葜靡傻膲浩雀小?/p>
雜物微微晃動,一個約莫七八歲、衣衫比其他孩子稍整齊些的男孩,怯生生地探出頭來。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樣東西,眼神雖然害怕,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機警。
“我……我不是壞人?!蹦泻⒙曇舭l顫,將手里的東西舉起來,“這個……這個是一個穿著黑衣服、上面有……有紅色怪鳥的叔叔,不小心掉下的。他……他好像和抓我們的人說過話……”
沈墨與林清音的目光,瞬間凝固在男孩手中那件物事上——
那是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玄鐵令牌,造型古樸,邊緣鐫刻著詭異的火焰紋路,令牌中央,赫然是一個猙獰的、仿佛欲要擇人而噬的幽冥鬼首浮雕!
幽冥殿!
這些孩童的失蹤,竟然與幽冥殿有關?!他們擄掠這些孩童,目的何在?所謂的“貴人”,又是指向何方?
一股比這貓兒巷的污濁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悄然攫住了兩人的心臟。京師的冰雪看似消融,但隱藏在暗處的罪惡與陰謀,卻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無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