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篝火將熄,血腥氣如同無形的幽靈,從刀疤老兵等人離去的方向彌漫過來,夾雜在干冷的夜風中,令人作嘔。青銅古鏡的灼熱與警示,副隊長確認的血腥味,都指向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幾名選擇離開的隊員,恐怕已兇多吉少??謶秩缤涞奶俾?,再次纏繞住留守幾人的心臟,這一次,不僅僅是針對沈墨,更是針對這片吞噬生命的戈壁本身隱藏的、未知的殺機。
“不能再待在這里了?!备标犻L聲音沙啞,當機立斷,“立刻轉移,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他們攙扶起兩名重傷員,倉促收拾了所剩無幾的行裝,熄滅火堆,借著微弱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遠離血腥味的方向撤離。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刃上,黑暗中仿佛有無數眼睛在窺視。
不知走了多久,在天色將明未明、最是寒冷的時刻,他們意外地在一處極其隱蔽的巖石裂隙深處,發現了一縷裊裊升起、與周遭寒意格格不入的白汽。順著裂隙艱難下行,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處被環抱山巖嚴密遮擋的小型溫泉!泉水不過丈許方圓,水汽氤氳,蒸騰著硫磺特有的氣息,給這絕望的旅程帶來了一絲意想不到的生機與暖意。
“天無絕人之路!”副隊長精神一振,立刻安排那兩名重傷員在靠近溫泉、相對干燥平整的地方躺下。溫熱的蒸汽對于重傷虛弱之人,無疑是雪中送炭。
林清音卻無暇感受這份暖意。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一直沉默跟隨、卻仿佛與整個世界隔著一層無形屏障的沈墨身上。他獨自站在溫泉旁一塊陰影里,周身散發出的寒意比這戈壁的夜晚更甚,氤氳的水汽甚至無法靠近他三尺之內,便凝結成細小的冰晶簌簌落下。他低垂著頭,霜白的發絲遮住了大半臉龐,讓人看不清神情,但那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身軀,昭示著他正與體內狂暴的力量進行著何等激烈的搏斗。
昨夜他清醒狀態下的那一擊,以及隨后離去時那絕望的眼神,如同烙印,刻在林清音的心上。她知道,他的痛苦,遠勝于她肉體的傷勢。
“副隊長,麻煩你警戒四周?!绷智逡糨p聲吩咐,聲音因疲憊和內傷而顯得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需借此地溫泉藥力,再為他行針一次?!?/p>
副隊長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點了點頭,持刀走向裂隙入口處。他知道,這是飲鴆止渴,但他更知道,林清音絕不會放棄沈墨。
林清音從行囊中取出最后幾味寧神靜氣的藥材,以內力催化,小心撒入溫泉之中。原本清澈的泉水暈開淡淡的碧色,藥香與硫磺氣息混合,形成一種奇異的、帶著安撫力量的氛圍。
她走到沈墨面前,仰頭看著他。他依舊低著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
“沈墨,”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褪去上衣,入水?!?/p>
沈墨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沒有動。
林清音伸出手,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光暈,輕輕觸碰他緊握的拳頭。那觸感,冰寒刺骨,仿佛觸碰的不是活人的肌膚,而是萬載玄冰。
“相信我,”她看著他,目光清澈而執著,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最后一次。”
或許是她指尖那微弱的暖意,或許是她話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沈墨緊握的拳頭,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他依舊沒有抬頭,卻開始沉默地、動作有些僵硬地解開了自己的外袍和中衣,露出精壯卻布滿新舊傷疤、膚色灰敗的上身。
他踏入溫泉,坐在齊腰深的溫熱泉水中。泉水觸及他身體的剎那,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仿佛冰塊落入滾水。濃郁的死寂氣息從他體內彌漫開來,與溫泉的生機和藥力激烈沖突,使得他周圍一小片水域都變得渾濁、冰冷。
林清音挽起衣袖,露出兩截瑩白如玉的小臂,也步入溫泉,在他身后坐下。溫熱的泉水浸濕了她的裙擺,帶來短暫的舒適,但很快就被沈墨周身散發的寒意所抵消。
她凝神靜氣,取出金針。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指尖青光凝聚,出手如電,第一針便直刺他后心“至陽穴”!這是風險最大的穴位,也是連通心脈、疏導寂滅死氣的關鍵!
金針入體的瞬間,比以往強烈十倍的吸力和反噬之力猛地傳來!林清音只覺得自己的內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沈墨體內,而那陰寒刺骨的死寂之氣,則瘋狂地順著金針反向侵蝕!
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咬緊牙關,硬生生扛住了這第一波沖擊。指尖穩如磐石,繼續將精純的《素問心經》內力,混合著溫泉的藥力,一點點地渡入,試圖梳理那狂暴的寂滅劍氣。
沈墨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他體內的兩股力量——原本的寂滅劍意與后來侵入的、夾雜著幽冥殿邪異的混亂能量——正在被林清音的生機內力強行擾動,引發了更加激烈的沖突!
“穩住……引導它……別對抗……”林清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內力震蕩的微顫,卻異常清晰。
然而,就在她施針到第三處關鍵穴位時,異變陡生!
沈墨猛地抬起頭,那雙瞳孔之中,血色再次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上,瞬間淹沒了掙扎的暗金!他臉上青筋暴起,表情猙獰扭曲,充滿了暴戾與毀滅的欲望!一直壓抑的魔性,在內外力量的刺激下,再次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