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木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緩緩洞開,仿佛開啟了一個塵封的世紀(jì)。門內(nèi)沒有燈火,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與外間清冷的月光形成鮮明對比。一股混合著草藥、陳舊皮革與某種奇異香料的氣息,隨著門開彌漫出來,帶著古老而神秘的味道。
沈墨強(qiáng)忍傷痛,持劍的手微微收緊,將林清音更嚴(yán)密地護(hù)在身后,目光銳利地投向那片黑暗。林清音亦屏住呼吸,靈覺延伸,卻感覺那黑暗如同深潭,竟難以探測其深淺。
片刻的沉寂后,一個佝僂、瘦小的身影,拄著一根纏繞著彩色布條和羽毛的古老木杖,緩緩從黑暗中踱出,站在了月光下。
那是一位老嫗,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仿佛記載著塞外所有的風(fēng)霜。她的眼睛卻不像尋常老人那般渾濁,而是如同鷹隼般銳利、清澈,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滄桑與智慧。她穿著一身色彩斑斕、綴滿各種奇異骨飾和金屬片的傳統(tǒng)薩滿服飾,白發(fā)編成無數(shù)細(xì)小的發(fā)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就是烏素婆婆。
她的目光先是掃過平臺上橫七豎八的尸體與淋漓的鮮血,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然后,她的視線越過持劍而立的沈墨,落在了他身后的林清音身上。
那銳利的目光在林清音臉上停留了許久,仿佛在辨認(rèn)著什么,又像是在與某種遙遠(yuǎn)的記憶印證。半晌,她用一種蒼老而沙啞、帶著濃重塞外口音的官話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風(fēng)聲:“帶著洞庭的水汽,與‘她’相似的血脈……孩子,你終于來了。”
她沒有問來者是誰,也沒有斥責(zé)他們帶來的殺戮,仿佛一切早已在她的預(yù)料之中。那句“與‘她’相似的血脈”,更是讓林清音渾身一震,心中的猜測幾乎得到了證實。
烏素婆婆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沈墨,在他染血的玄衣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守護(hù)‘星月之女’的勇士,你也進(jìn)來吧。外面的麻煩,暫時不會有了。”她說著,手中那根古老的木杖輕輕頓地。
一股無形的、溫和卻磅礴的力量以木杖為中心擴(kuò)散開來,如同水波般掠過整個平臺。奇異的是,平臺上那些濃重的血腥氣,竟仿佛被這股力量凈化、驅(qū)散了許多,連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殺伐之氣也淡了下去。
沈墨心中凜然,這烏素婆婆的實力,深不可測。他看了一眼林清音,見她對自己微微點頭,便收起軟劍,忍著傷痛,與林清音一同,跟著烏素婆婆走進(jìn)了那間黑暗的石屋。
石屋內(nèi)比想象中要寬敞一些,陳設(shè)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原始。中央是一個火塘,塘內(nèi)的火焰并非尋常的橘紅色,而是帶著一絲幽藍(lán),安靜地燃燒著,散發(fā)出淡淡的暖意和之前聞到的那種奇異香料氣息。四周墻壁上掛著一些獸骨、圖騰面具以及描繪著星辰、野獸與古老祭祀場景的粗糙毯子。整個空間彌漫著一股神秘而寧靜的氛圍。
烏素婆婆示意他們在火塘邊的獸皮墊上坐下。她先是走到一個木架前,取來一些搗碎的草藥,不由分說地敷在沈墨左肩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那草藥帶著刺骨的冰涼,瞬間鎮(zhèn)住了劇痛,甚至能感覺到傷口肌肉在微微收縮愈合。
“年輕人,殺氣太重,傷及根本。”烏素婆婆一邊熟練地為他包扎,一邊沙啞地說道,“你的內(nèi)力剛猛,卻失之柔和,如同沙漠的烈日,終究會灼傷自己。”她的話仿佛意有所指。
接著,她又檢查了一下林清音的狀況,遞給她一碗墨綠色的、氣味刺鼻的湯藥:“心神損耗,元氣有虧。喝了它,能安撫你的靈魂。”
林清音沒有猶豫,接過碗,忍著那古怪的氣味一飲而盡。一股熱流瞬間從喉間涌入四肢百骸,疲憊感果然減輕了不少,因強(qiáng)行吹奏《破陣樂》而躁動的心神也漸漸平復(fù)。
處理完傷勢,烏素婆婆才在火塘對面坐下,幽藍(lán)的火光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跳躍,讓她的表情顯得更加深邃難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清音身上。
“孩子,你身上的血脈,源自古老的‘沅湘巫女’,是洞庭之靈,星月之眷顧者。”烏素婆婆緩緩開口,揭開了林清音身世的核心,“很久以前,你們的先祖為了守護(hù)這片大地的水脈與平衡,與試圖掠奪‘山河社稷圖’力量的入侵者抗?fàn)帲罱K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血脈凋零,散落四方。你能活下來,并覺醒這份力量,是星月的指引。”
林清音靜靜地聽著,心中波濤洶涌。原來,她那模糊的身世背后,竟隱藏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與悲壯的過往。
烏素婆婆又看向沈墨:“而你,守夜人的傳人,驚蟄之力的繼承者。你的使命是肅清魔氛,守護(hù)秩序。你們二人的相遇,并非偶然。星月之女需要雷霆的守護(hù),而雷霆亦需星月的指引,方能不迷失于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