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勒商隊的營地如同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小王國,在草原的夜色中安然沉睡。駝鈴寂靜,篝火余燼散發著最后的暖意,唯有巡夜守衛沉穩的腳步聲與遠處草原傳來的幾聲狼嚎,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沈墨與林清音所在的帳篷內,油燈如豆。沙赫在厚厚的氈毯上睡得香甜,多日的驚恐終于在安全的環境下化作沉眠。沈墨盤膝而坐,雙目微闔,體內那融合了剛柔特性的驚蟄內力,正如同春夜細雨,無聲地滋潤著干涸受損的經脈。傷勢依舊沉重,但內息的運轉已比在死亡走廊時順暢了許多,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希望。
林清音沒有睡,她坐在稍遠些的氈毯上,就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整理著所剩無幾的藥材。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偶爾抬眸看向沈墨時,眼中流淌著難以掩飾的關切與一絲揮之不去的憂色。阿古勒關于“葬神雪山”與“歸墟海眼”的描述,如同沉重的陰云,籠罩在她心頭。前路之險,遠超以往任何一次經歷。
就在萬籟俱寂之時,帳篷的簾布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灰影,如同鬼魅般滑了進來,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沈墨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那道不速之影!他的手已按上劍柄,殺意隱現。
“屬下影七,驚擾尊駕。”那灰影——正是之前曾在死亡走廊邊緣出現過的陸驚瀾麾下密探影七——單膝跪地,聲音依舊冰冷毫無起伏,雙手呈上一支比上次更為細小的密封銅管。“陸大人急信。”
林清音也被驚醒,警惕地看著影七。
沈墨眉頭微蹙,接過銅管,指力微吐,碾碎封蠟,取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紙條。就著油燈的光芒,他迅速瀏覽著上面的字跡。陸驚瀾的字跡比上一次更加潦草急促,透露著事態的緊急:
“京中局勢詭譎,沈家舊案阻力驟增,疑有宮內之手干預,暫避其鋒。幽冥殿活動猖獗,與北漠‘金帳王庭’往來密切,其圖恐在攪亂邊陲,借機尋圖。白狼川乃多方焦點,明月教、金帳王庭、幽冥殿勢力交織,慎入。林姑娘身世已引起某些古老存在注意,務必隱匿行藏。前路艱險,望自珍重,必要時可棄圖保身。——陸”
信息簡短,卻字字千鈞!不僅證實了幽冥殿與塞外勢力的勾結,更暗示沈家舊案牽扯之深,竟可能直達天聽!而林清音的身世,竟連陸驚瀾都用上了“古老存在”這樣諱莫如深的字眼!
沈墨將紙條遞給林清音,臉色凝重如水。林清音看完,指尖微微發涼,紙條上傳遞出的壓力讓她呼吸都為之一窒。原來,他們面臨的,不僅僅是自然的險阻與幽冥殿的追殺,更有來自朝堂、來自塞外王庭、甚至來自未知“古老存在”的巨大陰影。
“陸大人還讓屬下帶來此物。”影七再次開口,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恭敬奉上,“此乃‘九轉還玉膏’,對內傷愈合有奇效,或可助尊駕早日恢復。”
沈墨接過玉盒,入手溫潤,打開一看,里面是色澤瑩白、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膏體,一看便知非凡品。陸驚瀾此舉,無疑是雪中送炭。
“替我多謝陸兄。”沈墨沉聲道。
影七低頭:“屬下職責所在。信已送到,屬下告退。”說完,身形一晃,已如青煙般消失在帳篷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帳篷內重新恢復了寂靜,但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壓抑。
“京中……宮內……金帳王庭……”林清音輕聲念著這幾個詞,感覺肩上的壓力又重了幾分。她看向沈墨,他緊抿著唇,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眸中翻涌著復雜難明的情緒,有憤怒,有凝重,更有一種被無形枷鎖束縛的不甘。
“先治好傷。”沈墨最終只是吐出這四個字,聲音低沉卻堅定。他將玉盒遞給林清音,“你的損耗也不小,此物或有用處。”
林清音沒有推辭,她知道此刻恢復實力才是第一要務。她取出一部分藥膏,不由分說地先為沈墨左肩與右肩的傷口重新涂抹。藥膏觸體清涼,隨即化為一股溫和的熱流,滲入傷口,帶來驚人的舒爽感,愈合的速度似乎肉眼可見地加快了幾分。
隨后,她才為自己服用了一點,感受著那精純的藥力化開,滋養著虧損的元氣。
就在兩人剛處理完傷勢,準備繼續調息之時,營地外圍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緊接著便是兵刃出鞘的鏗鏘聲與憤怒的呼喝!
“敵襲!保護貨物!”
商隊瞬間從沉睡中驚醒,陷入一片混亂!
沈墨與林清音對視一眼,立刻起身。沈墨將沙赫護在身后,與林清音一同沖出帳篷。
只見營地邊緣火光晃動,人影綽綽,數十名身著黑衣、面蒙黑巾的騎手,如同暗夜中涌出的蝗蟲,正揮舞著彎刀,與商隊護衛激烈地廝殺在一起!這些襲擊者動作矯健,配合默契,武功路數狠辣刁鉆,遠非尋常馬賊可比,更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