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外,塞外的沙暴展示著它吞噬一切的狂暴力量。
風聲已不再是嗚咽,而是變成了萬千鬼魂齊聲咆哮的嘶鳴,尖銳得足以刺破耳膜。黃沙被狂風卷起,如同厚重的、奔騰不息的濁黃色洪流,狠狠地撞擊在巖壁上,發出沉悶而連續的“砰砰”聲,仿佛有巨人在不斷捶打著這方天地間的最后壁壘。整個洞穴都在微微震顫,細碎的沙石從頂部縫隙簌簌落下,篝火的光影在巖壁上瘋狂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狂舞的妖魔。
沙赫被這天地之威嚇得小臉慘白,緊緊蜷縮在林清音懷里,小小的身子不住發抖。林清音一手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撫,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她雖竭力保持鎮定,但那映照著跳脫火光的眼眸深處,仍不免流露出一絲對大自然的敬畏與自身的渺小感。
沈墨靜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背脊挺直,如同一塊歷經千年風霜仍巋然不動的礁石。他微闔雙目,似乎在養神,但按在膝頭的手指卻偶爾會細微地彈動一下,顯示出他對外界動靜的極致警惕。洞口被石塊和行李堵塞的縫隙處,不斷有沙塵如同流水般滲入,在地面堆積起薄薄的一層。
“這沙暴,何時會停?”林清音的聲音在風吼的間隙中顯得有些微弱。
沈墨睜開眼,篝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躍動:“短則數個時辰,長則一日夜。看這天威,非人力可測?!彼穆曇羝椒€,帶著一種慣看風浪的冷靜,“保存體力,勿要慌亂?!?/p>
他的鎮定無形中感染了林清音。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將注意力轉回沙赫身上,柔聲哼唱起一首江南的小調。婉轉的曲調在這狂暴的塞外風沙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異樣地撫慰人心。沙赫在她輕柔的歌聲和溫暖的懷抱里,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呼吸也變得均勻綿長,終是沉沉睡去。
沈墨的目光掠過林清音低垂的、帶著溫柔光暈的側臉,落在她因歌唱而微微翕動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迅速移開,重新投向那仿佛永無止境的風暴聲源處。洞內一時只剩下風吼、火苗噼啪聲,以及那若有若無的、江南水鄉般的淺吟低唱,構成一種奇異而短暫的寧靜。
時間在黑暗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風勢似乎略有減弱,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變成了沉悶的嗚咽。
沙赫在睡夢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忽然啜泣起來,含糊地囈語著:“阿姆……冷……黑……”
林清音立刻驚醒,將他摟得更緊,輕聲安慰。沈墨也睜開了眼睛。
就在這時,沙赫仿佛被夢魘住,突然掙脫林清音的懷抱,迷迷糊糊地朝著洞穴更深的黑暗處爬去,嘴里依舊無意識地念叨著模糊的音節。
“沙赫!”林清音一驚,連忙起身想去拉住他。
沈墨的動作更快,長身而起,一步便跨到沙赫身邊,伸手欲將他帶回。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沙赫衣角的瞬間,異變發生了!
沙赫腳下原本看似堅實的沙地,因他小小的重量和爬動,竟突然向下塌陷了一塊!一個隱藏在浮沙之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赫然出現!沙赫驚叫一聲,小小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那個黑洞之中!
“沙赫!”林清音臉色驟變,撲到洞口邊,只見下方深不見底,只有沙赫帶著哭腔的、越來越遠的呼叫聲傳來。
沈墨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對林清音快速道:“你在此等候,守住洞口!”話音未落,他已單手在洞口邊緣一按,身形如鷂鷹般輕盈地縱身躍下!
“沈墨!”林清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措手不及。她伏在洞口,焦急地向下張望,但下面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以及隱約傳來的、沈墨衣袂破風的聲音。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洞外的風沙聲似乎更遠了,洞穴深處只剩下林清音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她緊緊握著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各種不好的念頭——下面是陷阱?是流沙?還是潛伏著未知的危險?
就在林清音幾乎要按捺不住,準備也跟著下去一探究竟時,下方終于傳來了沈墨沉穩的聲音:“清音,下來!小心些!”
聲音在狹窄的通道內回蕩,帶著一絲空靈。林清音精神一振,立刻應了一聲。她先將行李中的繩索固定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沿著那陡峭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巖壁縫隙,緩緩向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