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南陋巷那間低矮的偏房,已是暮色四合。狹小的空間里,油燈的光芒勉強驅(qū)散著角落的黑暗,卻驅(qū)不散兩人心頭沉甸甸的迷霧。棲霞山之行,非但沒有解開青衣人留下的謎題,反而增添了聽松寺琴音與老僧這新的、更深的疑團。
簡單的用過林清音從外面買回的粗面餅和清水后,沈墨便靠坐在冰冷的墻壁上,閉目調(diào)息。左臂的傷口依舊傳來陣陣隱痛,但更折磨他的,是精神上的疲憊與那種對前路未知的焦灼。林清音則坐在桌邊,就著昏暗的燈光,再次仔細研究那張桑皮紙,試圖從那些簡潔的墨線中,看出一點棲霞山之外的含義,但終究一無所獲。
夜?jié)u深,金陵城的喧囂隔著幾條巷子隱隱傳來,更襯得這小屋孤寂清冷。
不知過了多久,靠在墻上的沈墨,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而紊亂。他的眉頭死死鎖緊,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身體也開始無意識地輕微顫抖,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又陷入了那個糾纏了他十年的夢魘。
沖天而起的烈焰,映紅了半個夜空,灼熱的氣浪幾乎要將他吞噬。熟悉的亭臺樓閣在火海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轟然倒塌。凄厲的慘叫聲、兵刃瘋狂砍入血肉的悶響、狂傲猙獰的獰笑聲……交織成一曲人間地獄的喪歌。
“墨兒……快走……活下去……”父親渾身浴血,那雙總是充滿睿智與溫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決絕與無盡的悲愴。他用盡最后力氣,將年幼的沈墨猛地推入一條黑暗潮濕的密道。
“不!爹——!”他在夢中無聲地嘶喊,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父親染血的衣角。
畫面陡然一轉(zhuǎn),是三個面目扭曲的漢子——江北三煞,他們在尸山血海中瘋狂砍殺,臉上帶著殘忍而興奮的笑容……
“……天機閣……從此除名……”
“……那件東西……必須找到……”
零碎而壓抑的囈語,開始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艱難地逸出。
“……流云……不能……給他們……”他的聲音充滿了掙扎與恐懼,仿佛在守護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就在這時,夢境的畫面再次變幻。不再是血腥的屠殺,而是一個朦朧的、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的所在,似乎是一間密室。他的父親,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手中托著一個看不清具體形態(tài)、但散發(fā)著淡淡星輝的物件,正將其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個復雜的、刻滿了星辰軌跡的基座之上。那基座的中央,赫然是七顆按照特定規(guī)律排列、如同正在閃耀的星辰圖案!
“……七星……曜日……之處……”沈墨的囈語變得清晰了一些,帶著一種夢囈特有的飄忽感,“……藏于……此處……”
一直守在一旁的林清音,早已被沈墨的異常驚醒。她聽到“流云”二字時,心中便是一動,而當“七星曜日”這四個字從他唇間溢出時,她更是猛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震驚!
七星曜日!
這絕非普通的囈語!這很可能就是“流云梭”隱藏之地的關鍵線索!是一個地點?還是一種機關開啟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