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帶著水汽與未散的血腥味,吹拂著劫后余生的眾人。那支炸開的綠色火焰蓮花,如同懸在頭頂的詛咒,宣告著短暫的喘息不過是更大風暴前的假象。前方水路,所謂的“厚禮”,如同張開的巨口,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
沈墨盤膝坐在甲板上,臉色依舊蒼白,正全力運轉內功,恢復著近乎枯竭的內力。強行催動山河社稷圖對抗幽冥鬼霧,消耗遠超他的預估,此刻經脈空乏,隱隱作痛。林清音守在他身旁,用沾濕的布巾輕輕擦拭他額角的虛汗,眼中滿是心疼與擔憂。
燕青站在船頭,臉色鐵青,左臂的傷口因之前的激戰再次崩裂,滲出血跡,他卻渾然未覺。他望著前方逐漸收窄、兩岸山勢愈發陡峭如刀劈斧削的江面,沉聲道:“前面是‘一線峽’,江窄流急,暗礁密布,是設伏的絕佳之地。”
那幸存的東廠太監尖聲道:“那……那我們還去送死不成?不如調頭,另尋他路!”
“調頭?”燕青冷笑一聲,指向身后那依舊翻滾不休的幽冥鬼霧,“后有追兵,前有埋伏,我們已無路可退,唯有闖過去!”他目光掃過疲憊不堪的眾人,最終落在調息中的沈墨身上,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傳令!所有能動的人,檢查武器,準備死戰!船,全速前進,沖過一線峽!”
殘破的黑船,鼓起最后的風帆,如同受傷的孤狼,義無反顧地駛向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狹窄峽谷。兩岸峭壁高聳入云,遮天蔽日,光線驟然暗淡,只有一線天光自頭頂縫隙投下,映照在湍急渾濁的江水上,泛著森冷的光。水流在此變得異常洶涌,船只顛簸搖晃,仿佛隨時會被激流撕碎或撞上隱藏的礁石。
峽谷內寂靜得可怕,只有風聲、水聲,以及船上眾人粗重的呼吸和緊張的心跳。所有人都握緊了兵刃,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如同鬼影般掠過的嶙峋崖壁。
沈墨緩緩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內力恢復不到三成,但已勉強能行動。他站起身,走到林清音身邊,將她護在船艙旁相對穩固的位置?!案o我,無論發生什么,不要離開我身邊三步。”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
林清音用力點頭,雙手緊緊抱著山河社稷圖,仿佛這樣才能汲取一絲安全感。
船只駛入峽谷中段,最狹窄、最險要的地帶。
突然——
“嘎吱……轟隆!”
頭頂傳來令人牙酸的機括轉動聲和巨石滾落的轟鳴!只見兩側峭壁之上,數十塊磨盤大小的巨石,被預先設置的機關觸發,帶著萬鈞之勢,如同隕石般向著江心的小船猛砸下來!封鎖了前后左右所有水域!
“小心落石!”燕青聲嘶力竭地大吼!
玄甲騎士們紛紛舉起盾牌,或揮動刀劍試圖格擋,但在如此密集的巨石轟擊下,人力顯得如此渺小!一塊巨石擦著船舷落下,激起沖天水柱,巨大的浪頭幾乎將船掀翻!另一塊則直接砸中了船尾,木屑紛飛,船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沉!
“穩??!控制方向!”燕青一邊揮刀劈開一塊飛向桅桿的較小石塊,一邊怒吼指揮,但船只在激流和巨石沖擊下,已然失控,打著旋向一側峭壁撞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船只即將撞得粉身碎骨之際——
“錚錚錚——!”
一連串急促、高亢、如同金戈鐵馬驟然迸發的琴音,猛地從林清音指尖流瀉而出!她不知何時已盤膝坐下,七弦古琴橫于膝前,臉色因內力急速消耗而更加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決絕!
這一次的音攻,不再是無形無質的音刃,而是在她全力催谷下,音波與內力高度凝聚,竟在琴弦上方隱隱顯化出數道半透明的、如同實質刀劍般的音罡!這些音罡帶著尖銳的呼嘯,并非射向落石,而是——射向船只即將撞上的那片峭壁!
“轟轟轟!”
音罡后發先至,狠狠撞在堅硬的巖壁上!雖然未能擊碎巖壁,但那凝聚的爆破之力,竟在巖壁上炸開了數個淺坑,產生了一股反向的推力!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