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浩渺煙波被遠遠拋在身后,三人沿著偏僻小徑,一路向西,專挑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而行。沈墨深知,龍宮崩塌,凌霄重傷遁走,消息必然很快傳開。青云劍宗、幽冥殿、五仙教,乃至朝廷可能潛伏的勢力,都會像嗅到血腥的鯊魚般蜂擁而至。此刻的他們,懷揣著燙手的山河社稷圖,無疑是風暴的中心,必須盡快遠離這是非之地。
連續兩日的跋涉,風餐露宿,饒是沈墨內力精深、傷勢盡復,也感到一絲疲憊,更遑論武功平平的林清音和內力消耗不小的蕭月如。林清音雖強撐著不肯示弱,但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卻瞞不過人。蕭月如更是早已沒了之前的跳脫,時常揉著發酸的小腿,嘟囔著抱怨。
這日黃昏,在一處山坳里,發現了一個僅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村中房屋低矮,炊煙裊裊,雞犬相聞,一派與世無爭的寧靜。沈墨仔細觀察良久,確認并無異樣氣息,這才決定在此借宿一晚,讓林清音好好休息。
他們尋了一戶看起來較為干凈寬敞的農家,用碎銀換來了熱騰騰的飯菜和一間雖然簡陋卻干燥溫暖的客房。農家夫婦是淳樸的山民,見他們衣著雖有些狼狽但氣度不凡,尤其是林清音和蕭月如容貌出眾,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多問。
客房內,一盞油燈如豆。林清音終于得以放下一直緊抱在懷、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山河社稷圖,長長舒了口氣。連日來的驚心動魄、精神緊繃,在此刻安全的環境中松懈下來,強烈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沈墨默默打好地鋪,又將房間唯一的木床讓給了她和蕭月如。他走到窗邊,仔細檢查了窗栓,又側耳傾聽了片刻村中的動靜,確認安全后,才轉身看向林清音。
昏黃的燈光下,她坐在床沿,微微低著頭,露出纖細脆弱的頸項,眉眼間倦色濃重,卻依舊難掩那份清雅脫俗的氣質。沈墨心中微動,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動作自然地抬起手,想去探她的腕脈,查看她是否因勞頓引動了舊疾或內息不穩。
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手腕細膩皮膚的剎那,林清音似乎有所察覺,輕輕一顫,卻沒有躲閃,只是睫毛微垂,臉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指尖相觸,溫涼與溫熱交匯。沈墨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平穩卻稍顯虛弱的脈搏,以及那皮膚下微微加速的血流。他抬起眼,正對上她偷偷望來的、帶著幾分羞怯與依賴的目光。
兩人俱是一靜。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旖旎而安謐的氣息。連日來的生死相依,此刻在這遠離江湖紛爭的山村小屋中,化作了指尖傳遞的細微暖流,無聲地流淌在彼此心間。
沈墨緩緩收回手,聲音低沉而溫和:“脈象尚可,只是勞累過度。今晚好好休息?!彼D了頓,補充道,“我守夜?!?/p>
簡單的幾個字,卻帶著沉甸甸的承諾與守護。
林清音心中一暖,那股被他指尖觸碰帶來的微麻感仿佛還未散去,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你也……別太累?!?/p>
一旁的蕭月如早已自覺地面朝墻壁假裝睡著,實則豎著耳朵,聽到這里,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心里莫名有些發酸,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兩人之間那種旁人難以插足的默契,確實……有些礙眼。
夜深人靜,山村陷入了沉睡,唯有偶爾幾聲犬吠和蟲鳴劃破寂靜。沈墨盤膝坐在地鋪上,并未入睡,而是借著這難得的安寧,繼續體悟腦海中那些因驚蟄玉融入而多出的傳承信息碎片。
除了更加精深的驚蟄指法與內功心法,最讓他在意的,是幾個不斷閃現的、似乎與“守夜人”密切相關的零碎畫面與地點——一座掩映在雪山深處的殘破古堡,一片位于大漠中心的奇異綠洲,還有……一處隱藏在江南水網密布之地的古老祭壇。
這些地方,似乎都與守夜人昔年的某些重要據點或使命有關。尤其是那座江南祭壇的影像,格外清晰,仿佛在冥冥中召喚著他。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窗外,極其輕微的、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的衣袂破空聲,倏然傳入他敏銳的耳中!
不是野獸!是輕功極高的夜行人!而且,不止一個!
沈墨驟然睜眼,眸中青芒一閃而逝!他悄無聲息地起身,如同暗夜中的貍貓,貼近窗邊,透過細微的縫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掠過村中的屋脊,他們的方向……赫然便是自己三人借宿的這戶農院!
看其身形步伐,絕非普通毛賊,而是訓練有素、武功不弱的好手!是幽冥殿的追兵?還是青云劍宗派來滅口的殺手?
沈墨眼神瞬間冰冷。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已然熟睡的林清音和蕭月如,心中殺意漸起。絕不能讓他們靠近這間屋子!
他輕輕推開窗戶,身形如同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滑出屋外,反手將窗戶虛掩。他必須將這些不速之客,攔截在遠離屋舍的地方。
沈墨借助農院柴垛和樹木的陰影,迅速潛行,在村口那片打谷場前的空地上,攔住了那三名疾馳而來的黑衣人。
三人見到突然出現的沈墨,顯然也是一驚,立刻停住腳步,呈三角陣型散開,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著寒光。為首一人,目光陰鷙地掃過沈墨,沙啞開口:“果然在這里。交出山河社稷圖和那個女的,饒你不死?!?/p>
果然是沖著圖和清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