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破廟前,只剩下篝火余燼明滅不定的紅光,映照著滿地狼藉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方才電光火石間的對峙與逼退,如同幻覺,唯有影煞離去時那怨毒的警告,以及兩名幽冥殿爪傷殘的呻吟,證明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壓在心頭那致命的威脅驟然消失,沈墨緊繃到極致的意志如同繃斷的弓弦,徹底松弛下來。這一松,體內(nèi)被強行壓制的傷勢與劇毒便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呃……”他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原本靠著林清音支撐的身體猛地一沉,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軟倒。
“沈墨!”林清音驚呼,急忙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才避免他直接摔倒在地。觸手之處,他的身體滾燙如火,卻又在不受控制地打著寒顫,冷熱交織,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她半扶半抱著他,讓他慢慢靠坐在殘破的門框上。月光下,他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泛紫,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抖著,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柄從不離手的長劍,此刻也無力地滑落在地,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
林清音的心瞬間揪緊。她知道,“金針渡穴”的效果已過,幽冥追魂散的毒性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反噬。若不立刻施救,他絕撐不過今晚。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夜風。此刻,她是他唯一的依靠。
她迅速檢查了一下沈墨的狀況,脈象紊亂微弱,毒素已逼近心脈。她毫不猶豫地再次取出銀針。然而,就在她拈起針,準備刺下時,動作卻微微一頓。
目光掃過廟外漆黑的荒野,以及地上那兩個還在呻吟的幽冥殿傷員。這里太危險了。影煞雖然退走,但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去而復返,或者引來更多的同伙。留在這里施救,無異于自尋死路。
必須立刻離開!回到回春堂!只有在那里,有她齊全的藥材和器械,才有可能穩(wěn)住他的傷勢。
可是……看著他如今連站立都做不到的模樣,憑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將他帶回城里?
林清音秀眉緊蹙,快速思索著。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條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心中忽然有了計較。
她先將沈墨小心地放平,讓他側臥以免嘔吐物堵塞呼吸道。隨后,她快步走到河邊,折下幾根粗壯的蘆葦和堅韌的藤蔓,手法熟練地開始編織。幼時隨師父隱居山野,這些生存技能她并不陌生。
很快,一個簡陋但足夠結實的筏子便初具雛形。她又將筏子拖入淺水區(qū),用石頭固定好。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額角見汗。但她不敢停歇,回到廟前,嘗試將沈墨扶起,挪向筏子。沈墨雖然清瘦,但成年男子的體重對她而言依然沉重無比。她咬緊牙關,纖細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發(fā)抖,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在地上拖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好不容易將沈墨安置在筏子上,林清音已是汗透重衣。她解開系著的纜繩,自己也踏入冰涼的河水中,奮力將筏子推向河道中央。
夜色下的河水幽深冰冷,水流不算湍急,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林清音一手牢牢抓著筏子邊緣,一手劃水,憑借著對蘇州城周邊水系的熟悉,辨認著方向,朝著城東門的方向艱難前行。
河水浸濕了她的裙擺,寒意刺骨。她時不時回頭查看沈墨的狀況,只見他依舊昏迷不醒,眉頭緊鎖,似乎在夢魘中掙扎。偶爾,他會發(fā)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囈語。
“……爹……快走……”
“……流云……不能……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