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林清音取出隨身攜帶的所有珍稀藥材,又請諸葛青云動用天機閣秘藏的幾味靈藥,在一個巨大的木桶中調配藥浴。水溫被她以內力精確控制在將沸未沸的臨界點,濃郁的草藥靈氣與刺鼻的藥味彌漫在石屋中。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墨,將他浸入滾燙的藥液之中。幾乎是瞬間,他體表的暗紅冰晶與藥力發生了劇烈的反應,發出“嗤嗤”的聲響,冒出大量灰黑色的氣泡,那是幽冥死氣與異種能量被強行拔出的跡象!沈墨即使在昏迷中,也發出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身體劇烈掙扎。
林清音毫不猶豫地也踏入滾燙的藥桶之中,從身后緊緊抱住他,用自己的身體固定住他,不讓他因掙扎而傷及自身。滾燙的藥液灼燙著她的肌膚,那冰寒死氣也順著接觸不斷試圖侵蝕她,但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將臉頰貼在他冰冷刺骨的脊背上,源源不斷地渡入自己溫和的內力,護住他最后的心脈。
(合)
一日,兩日,三日……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
石屋外,眾人輪流守候,聽著里面時而傳來的壓抑痛吼和藥液沸騰的聲音,心情無比沉重。蕭月如幾次想進去替換林清音,都被無塵大師搖頭阻止。此刻,唯有林清音的血脈之力與精純內力,才能與沈墨體內的力量產生最細微的共鳴,進行這如履薄冰的救治。
屋內,林清音早已疲憊不堪,眼圈烏黑,嘴唇因內力與精神的過度消耗而干裂出血。她幾乎是不眠不休,時刻關注著沈墨體內最細微的變化,調整著金針的深淺與藥力的強弱。滾燙的藥浴換了一桶又一桶,刺鼻的污濁死氣不斷被排出。
到了第五日,沈墨體表的暗紅冰晶終于完全褪去,臉色也不再是駭人的金紙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隱隱有了一絲生機。然而,他依舊沒有醒來,仿佛意識沉淪在某個無盡的黑暗深淵。
林清音知道,最關鍵的,是神魂層面的較量。那幽冥死氣和爆炸的沖擊,傷及了他的根本。
第六日,她停止了藥浴,只是靜靜地坐在榻邊,握著他依舊冰涼的手。她沒有再動用金針,也沒有渡入內力,只是輕輕哼唱起一首江南的小調。那是在江南初遇時,她曾在醫館里為傷病者撫慰心神時偶爾哼起的曲子,婉轉,輕柔,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溫潤與生機。
她的聲音沙啞,甚至有些走調,但那歌聲中蘊含的,是她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祈盼、所有不離不棄的誓言。淚水無聲滑落,滴落在沈墨的手背上,暈開一小片溫熱。
無塵大師在屋外聽到這歌聲,雙手合十,低宣佛號,眼中充滿了慈悲。陸驚瀾不知何時也已歸來,他竟在爆炸中僥幸生還,雖傷勢不輕,但終究保住了一命,此刻靠在門邊,聽著屋內沙啞而執著的歌聲,看著遠方漸亮的天色,沉默不語。
第七日,黎明。
當初升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石屋的縫隙,照射在沈墨臉上時,他緊蹙了整整七日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一直握著他手、幾乎耗盡所有心力的林清音,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臉龐,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然后,在那縷熹微的晨光中,在她沙啞歌聲的余韻里,在她混合著淚水與期盼的注視下,沈墨那緊閉了七日的眼簾,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細縫。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映入了林清音那憔悴不堪、卻在這一刻綻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與絕處逢生光芒的容顏。
他嘴唇翕動,發出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