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洞庭,煙波浩渺,氣象萬千。舟行湖上,但見水天一色,鷗鷺翔集,遠處君山如黛,宛若青螺浮于玉盤之中。與金陵的喧囂壓抑相比,此地的開闊壯麗,令人心胸為之一闊。
然而,沈墨與林清音卻無暇欣賞這湖光山色。靠近君山島,兩人便謝過了那兩名一路護送的青云弟子,給了船家一些銀錢讓其自行離去。玄誠真人叮囑務必隱秘,人多反而眼雜。他們租了一艘更小的漁船,由沈墨親自操櫓,如同尋常漁家夫婦般,緩緩靠近這座籠罩在傳說與迷霧中的島嶼。
君山島不大,卻林木蔥郁,怪石嶙峋。島上似乎并無多少居民,只有零星幾處漁家院落,顯得格外幽靜。按照玄誠真人所指,那位名為“漁叟”的故人,應住在島西一處名為“聽濤崖”的僻靜所在。
兩人將小船系在岸邊礁石上,踏著濕滑的青石板路,向島內走去。空氣中彌漫著湖水特有的腥甜氣息,混合著島上草木的清香。林清音跟在沈墨身后,看著他雖左臂依舊不便,但操櫓、行路間已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力道,心中稍安。九轉還元丹的藥效確實非凡,加上她連日來的針灸調理,他的傷勢恢復速度遠超預期。
“這地方……好安靜?!绷智逡糨p聲說道,目光掃過寂靜的樹林和空無一人的小徑,一種莫名的感覺縈繞心頭,并非危險,而是一種……被遺世獨立的孤寂感。
“嗯?!鄙蚰珣艘宦?,目光同樣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越是平靜,越可能暗藏玄機。玄誠真人讓他們來此尋找“漁叟”,此人必不簡單。
沿著蜿蜒小徑前行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片陡峭的崖壁出現在眼前。崖下湖水拍岸,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這便是“聽濤崖”了。崖壁下方,依著山勢搭建著一座簡陋卻結實的木屋,屋外晾曬著幾張漁網,幾件粗布衣裳隨風輕擺,屋旁開辟了一小片菜畦,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然而,沈墨的腳步卻猛地頓住,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木屋的門,是虛掩著的。而在門前的空地上,散落著幾片被踩踏過的、已經有些枯萎的菜葉,以及一道不太明顯的、似乎是什么東西被拖拽過的痕跡!
有情況!
沈墨一把將林清音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已悄然握住了軟劍劍柄。他示意林清音留在原地,自己則放輕腳步,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靠近木屋。
越是靠近,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便混雜在湖風與草木氣息中,鉆入他的鼻腔!
沈墨的心沉了下去。他猛地推開虛掩的木門!
屋內的景象,讓見慣了生死的他,也不禁瞳孔一縮!
木屋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凳而已。此刻,桌椅翻倒,一片狼藉。一位須發皆白、身著粗布短褂的老者,仰面倒在血泊之中,雙目圓睜,臉上凝固著驚愕與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的胸口,有一個觸目驚心的掌印,深陷寸許,周圍的衣物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燒過!
已然氣絕多時!
這老者,想必就是玄誠真人讓他們尋找的“漁叟”!
是誰?搶先一步下了毒手?是幽冥殿?五仙教?還是那殘月腰牌的主人?
沈墨迅速檢查了屋內,除了打斗痕跡和老者尸體,并無其他線索。兇手處理得很干凈。
林清音也跟了進來,看到屋內的慘狀,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不忍與悲傷。她蹲下身,仔細查看了老者的傷勢,秀眉緊蹙:“好剛猛熾熱的掌力……這掌法,似乎帶有西域火工一派的特征,但又有些不同……”
線索似乎在此斷絕。沈墨面色陰沉,環顧這間充滿死亡氣息的木屋。玄誠真人說漁叟或可提供幫助,如今人已死,他們該何去何從?
就在他心念電轉,思索下一步行動之際,屋外,一個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好奇,卻又清脆如銀鈴的女子聲音,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咦?這里怎么這么熱鬧?老漁頭人呢?莫不是終于想不開,跳湖喂王八去了?”
沈墨與林清音霍然轉身!
只見木屋門口,不知何時,竟倚著一位身著火紅色勁裝的女子!那女子約莫十**歲年紀,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明媚張揚,一雙大眼睛靈動狡黠,如同塞外最烈的駿馬,渾身散發著一種野性難馴的美。她腰間纏著一根鑲嵌著寶石的銀色軟鞭,正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兩人,以及地上的尸體,臉上并無多少懼色,反而帶著幾分玩味。
這女子何時出現的?以沈墨的靈覺,竟然絲毫沒有察覺!此女絕不簡單!
沈墨瞬間將林清音完全護在身后,目光冰冷地鎖定紅衣女子,周身氣息凝聚,如同即將撲食的獵豹:“你是誰?”
那紅衣女子見沈墨如此戒備,非但不懼,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晃得人有些眼花:“喂,你這人好生無趣。一來就繃著張臉,跟誰欠了你八百兩銀子似的。我叫蕭月如,來自塞外明月教。你們又是誰?老漁頭的遠房親戚?來給他收尸的?”
明月教!塞外三大教派之一,與中原武林素無往來,其圣女蕭月如更是名聲在外,據說武功高強,性情如火,行事全憑喜好,亦正亦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