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鷹部落山坳內的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聲音。那突如其來的、屬于沈墨的恐怖劍意如同凜冬寒風,瞬間碾碎了幽冥殿留下的尸傀與邪念,卻又在剎那間消散無蹤,只留下更深的寒意與謎團籠罩在眾人心頭。
林清音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方才抵御尸傀和那道救命(或者說,更令人恐懼)的劍意,讓她本已受損的經脈隱隱作痛。她望向劍意傳來的方向——那片被戈壁熱浪扭曲的、空無一物的山巒,心中五味雜陳。是他,他果然在附近。他在暗中跟隨?還是在被什么力量驅使著游蕩?他出手,是殘存的意識認出了她,還是僅僅因為那些尸傀的氣息觸怒了他體內那純粹毀滅的意志?
“林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副隊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警惕地環顧四周,仿佛那無形的死神隨時會再次降臨。“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巴特爾和他的兩名同伴早已被剛才那如同神罰般的劍意嚇得面無人色,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詞,祈求著長生天的保佑。對他們而言,無論是制造慘案的“黑色魔鬼”,還是剛才那瞬間凈化(或者說湮滅)了邪惡的未知存在,都是遠超他們理解范疇的、令人敬畏恐懼的力量。
林清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灰白色的死亡之地,以及那截已經失去光澤的黑色骨片,將其小心收起。“我們走。”
隊伍倉皇撤離了灰鷹部落的遺址,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每個人都沉默著,不僅僅是出于對慘案的悲憫,更是對那個如影隨形、無法預測的“守護者”(或者說“毀滅者”)的深深恐懼。沈墨的存在,仿佛化作了一片無形的陰云,籠罩在隊伍上空,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眾人心驚膽戰。
他們按照原計劃,向著東方“死亡海”邊緣的方向疾行。戈壁的地貌開始發生變化,平坦的沙石地逐漸被更多起伏的沙丘和裸露的黑色巖山取代。空氣中的水分幾乎消失殆盡,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預示著他們正在靠近那片生命禁區的邊緣。
林清音與一名隊員共乘一騎,她閉目調息,努力修復著內傷,但心神卻始終無法完全平靜。沈墨殘留的寂滅死氣與幽冥殿邪異能量交織的景象,以及那道精準而冷酷的救援劍意,在她腦海中反復回放。一個可怕的推測逐漸清晰:沈墨的失控,很可能與幽冥殿的某種邪法有關!他們或許在利用,甚至引導他體內的寂滅之力!
就在這時,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發出信號,示意發現異常。
眾人立刻警惕起來,放緩速度。只見在前方一處狹窄的、兩側都是黑色巖石的山谷入口處,散落著幾具新鮮的尸體。看裝束,赫然是幽冥殿的“沙傀”!他們死狀極慘,身體干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與灰鷹部落的慘狀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干脆利落,仿佛是被某種極致的力量瞬間湮滅。
而在這些尸體中央,一個身披黑袍、臉上覆蓋著青銅面具的身影格外醒目——正是之前在地下熔巖空洞被沈墨重傷逃遁的那個黑袍使者!他半跪在地,面具碎裂了一半,露出下面蒼白而驚恐的臉,他的胸口有一個透明的窟窿,邊緣光滑,呈現灰敗色,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只有精純的寂滅死氣從中絲絲縷縷地逸散。
他竟死在了這里!看情形,是不久前才被擊殺!
“是沈……”一名隊員失聲驚呼,又立刻捂住嘴巴,臉上充滿了恐懼。
答案不言而喻。現場殘留的,是比灰鷹部落更加濃郁、更加純粹的沈墨的劍氣氣息!他在這里,與幽冥殿的人發生了戰斗,并且,干凈利落地解決了他們,包括這名難纏的黑袍使者!
然而,這份認知帶來的并非安全感,而是更深的寒意。沈墨的力量,顯然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增長,或者說……失控。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山谷一側的黑色巖頂之上。
霜發,灰袍,身形挺拔如孤松,正是沈墨!
他背對著眾人,面向山谷深處,仿佛在凝視著什么。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那股與生俱來的冰冷死寂。與之前相比,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更加內斂,但也更加危險,如同平靜海面下洶涌的暗流。
“沈墨!”林清音忍不住喚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沈墨緩緩轉過身。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的臉龐依舊灰敗,但那雙瞳孔……不再是純粹的血紅,也不是清明的暗金,而是一種極其不穩定的、兩者瘋狂交織的混沌顏色!時而金光大盛,時而血色彌漫,仿佛有兩個靈魂在他體內激烈地爭奪著主導權。他的眼神冰冷、空洞,卻又帶著一種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瘋狂意蘊。
他沒有看林清音,也沒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落在了隊伍中一名因為極度恐懼而下意識將手按在刀柄上的年輕隊員身上。
那隊員被他目光一掃,頓時如墜冰窟,身體僵硬,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螻蟻……也配……執兵?”一個沙啞、扭曲、仿佛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從沈墨口中緩緩吐出,充滿了居高臨下的蔑視與……殺意!
這不是之前無意識的狂躁,這是清醒狀態下的、帶著明確意志的冷酷!
他并指如劍,隨意地向著那名年輕隊員的方向,輕輕一劃!
一道凝練至極、只有手指粗細的灰黑色劍氣,如同毒蛇出洞,悄無聲息地撕裂空氣,直刺那名隊員的眉心!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維!
這一擊,比昨夜更加精準,更加冷酷,帶著一種審判萬物、終結生命的絕對意志!
“不要!”林清音魂飛魄散,她看得分明,沈墨此刻的眼神雖然混亂,但絕非完全失去理智!他是清醒的!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主動對無辜者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