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行駛了數日,最終偏離官道,鉆入一片人跡罕至的茂密竹林。竹影婆娑,遮天蔽日,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隔絕開來。空氣變得濕潤而清新,帶著竹葉特有的清香,與戈壁的干燥死寂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清音靠在車廂內,感受著身下顛簸的減緩。連日來的休養與陸驚瀾提供的珍貴藥物,讓她胸口的劇痛稍稍緩解,但那份源自寂滅死氣的沉重與虛弱,依舊如影隨形。她手中依舊習慣性地摩挲著那枚青白發結,仿佛那是連接著她與過往、與北方那片風雪之地的唯一紐帶。
車隊最終在一處看似普通的山壁前停下。陸驚瀾親自扶林清音下車。眼前除了茂密的藤蔓和嶙峋的怪石,并無他物。
“就是這里了。”陸驚瀾低聲道,他走到山壁前,手指在某幾塊看似隨意的凸起石頭上按照特定順序敲擊了數下。
片刻的寂靜后,一陣低沉的機括運轉聲響起,那布滿藤蔓的山壁,竟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馬車通過的、幽深向下的洞口!一股帶著陳舊書卷氣息和淡淡地氣的涼風,從洞內涌出。
洞口之內,別有洞天。
穿過一段短暫黑暗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巨大的、依托天然溶洞改建而成的空間,穹頂高懸,鐘乳石倒垂,閃爍著瑩瑩微光。洞壁被開鑿出整齊的石室,以廊橋和石階相連,錯落有致。下方甚至有地下河流過,水聲潺潺,帶來生機。整個空間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雖處地下,卻并無壓抑之感,反而有一種井然有序的繁忙。
這里,便是聽雨樓真正的核心據點之一——“墨韻軒”。
早已接到消息的據點主事人,一位身穿藏藍色儒衫、鬢角斑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已帶著數名核心成員在入口處等候。老者名為顧硯之,年約六旬,目光溫潤中透著睿智與歷經風霜的沉淀,他是前朝翰林之后,亦是聽雨樓內掌管典籍、情報與內部事務的元老。
當顧硯之的目光落在被陸驚瀾虛扶著、臉色蒼白、氣息羸弱的林清音身上時,他那古井無波的眼中瞬間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那是震驚,是難以置信,是難以言喻的激動,以及一絲深藏的、仿佛等待了無數歲月終于得見的釋然。
他快步上前,無視了位高權重的陸驚瀾,目光死死鎖住林清音,尤其是她眉宇間那依稀可辨的、與舊主肖像極為相似的神韻,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您……您就是……林姑娘?”
林清音微微頷首,面對這位氣質儒雅沉靜的老者,她本能地感到一絲親切:“晚輩林清音,見過顧老先生。”
“像……太像了……”顧硯之喃喃道,眼圈竟微微發紅。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平復激蕩的心情,側身引路,姿態恭敬卻不卑微:“老朽顧硯之,忝為此間主事。樓主……林姑娘,陸大人,請隨我來。”
顧硯之將二人引至溶洞深處一間最為寬敞、布置也最為雅致的石室。石室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式典籍卷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藥草香。中央設有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上面文房四寶俱全,還有幾件看似古樸卻氣息不凡的玉器擺設。
落座后,顧硯之親自奉上清茶,隨即揮退了所有侍從。石室內只剩下他、林清音與陸驚瀾三人。
“林姑娘,”顧硯之的神色變得無比鄭重,他從書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只雕刻著繁復云鳳紋路的紫檀木匣,雙手捧到林清音面前,“此物,老朽與聽雨樓眾同仁,守護了數十年,今日,終于能物歸原主了。”
林清音看著那古樸的木匣,心中莫名一緊。她看了一眼陸驚瀾,陸驚瀾對她微微點頭,示意她但接無妨。
她伸出微顫的手,接過木匣。匣子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歲月的冰涼。她輕輕打開匣蓋。
里面并無金光閃閃的珠寶,只有幾件看似尋常的物事:一枚雕刻著浴火鳳凰圖案、質地溫潤的白玉玉佩;一卷用金線繡著“山河社稷圖”字樣的空白絲綢卷軸;還有一本紙張泛黃、封面沒有任何字跡的古舊書冊。
“這枚凰紋玉佩,是前朝長公主的身份信物,亦是開啟某些秘藏的關鍵。”顧硯之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這空白卷軸,傳聞中記載著關乎國運的‘山河社稷圖’的真正載體,需以特殊血脈或法門方能顯現。而這本無字書,”他指向那本古舊書冊,眼神中帶著無比的敬畏,“乃是前朝皇室秘傳的《天音秘卷》上部,與姑娘所修的‘七弦劍氣’同出一源,相輔相成。”
林清音拿起那本《天音秘卷》,指尖觸碰到書頁的瞬間,她體內那微弱流轉的、源自七弦劍氣的內力,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共鳴,微微雀躍起來!她甚至能感覺到,懷中那面青銅古鏡也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溫熱。
顧硯之站起身,后退兩步,對著林清音,竟是深深一揖到地,聲音帶著無比的懇切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