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她總嫌藥苦,會偷偷在我喝完藥后,塞給我一顆蜜餞。”沈墨的嘴角,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近乎消失的、帶著苦澀意味的弧度,“后來……就再也沒有了。”
話音落下,密室內重歸寂靜,那無聲的悲傷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沉重地彌漫開來。
林清音放下軟布,看著他緊閉雙眼、卻依舊無法掩飾那深深刻入眉宇間的痛楚與孤獨,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酸澀與憐憫。她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密室一角,從自己的一個小小行囊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繪著蘭草的小瓷罐。
她走回床邊,打開瓷罐,里面是幾顆色澤瑩潤、散發著淡淡桂花香氣的蜜漬梅子。
她拈起一顆,遞到沈墨面前,聲音輕柔得像是一片羽毛:“現在……雖然沒有蜜餞,但這個,或許也能壓一壓苦味。”
沈墨睜開眼,看著眼前那顆誘人的梅子,又抬眸看向林清音。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誠,沒有絲毫的施舍與憐憫,只有一種純粹的、想要撫慰他人的善意。
他僵硬了片刻,終是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顆梅子,放入口中。
一股清甜中帶著微酸的滋味瞬間在舌尖化開,巧妙地中和了滿口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底最冰冷堅硬的角落。
他低下頭,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只低聲吐出兩個字:“……很甜。”
就在這時,密室外,隱約傳來了前堂阿竹與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有真正的病患上門求醫。
林清音站起身,理了理微皺的衣裙,對沈墨道:“你好好休息,我需得出去看看。密室很安全,無人知曉。”
她轉身走向書架后的暗門,身影即將沒入陰影。
沈墨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口中梅子的甜意尚未散去,他忽然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林姑娘,”他頓了頓,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等我傷好……有些事,或許……該告訴你。”
林清音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啟動了機關,暗門緩緩合上。
密室內,重歸沈墨一人。他靠在床頭,口中清甜猶在,眼中卻是一片復雜的清明。窗外的光柱又移動了幾分,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告訴她自己所知關于“流云梭”的一切?還是……關于自己那注定充滿危險與血腥的復仇之路?
無論哪一樣,都可能將她更深地卷入這無盡的漩渦之中。
這一步,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