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瞳”退去,留下的并非安寧,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混雜著疲憊、困惑與揮之不去危機感的死寂。寒風卷過嶙峋的亂石,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更襯得這方天地空曠而壓抑。
沈墨再也支撐不住,以劍拄地,單膝跪倒,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暗紅色的血沫,臉色灰敗得嚇人。方才強行對抗魔瞳的精神侵蝕與壓制心魔,幾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絲心力,內傷徹底爆發,經脈如同寸寸斷裂般劇痛。
林清音慌忙收起那面引發異變的殘破鏡片,撲到沈墨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指尖搭上他的腕脈,感受到那混亂微弱、幾近枯竭的內息,淚水瞬間涌了上來。“別動,我先幫你穩住傷勢!”她聲音哽咽,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立刻從藥囊中取出最好的保命丹藥,不由分說地喂入他口中,又取出金針,手法迅捷如飛,連刺他胸前數處大穴,暫時護住他即將潰散的心脈。
蕭月如持刀在一旁警戒,看著沈墨那油盡燈枯的模樣,再看看林清音不顧自身損耗、傾盡全力救治的專注側臉,心中五味雜陳。她沉默地走到一旁,從行囊中找出最后一點清水和干糧,默默地放在兩人身邊。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蕭月如打破沉默,聲音因疲憊而沙啞,“那鬼東西雖然退了,但難保不會卷土重來,或者引來其他麻煩。”她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沙赫,“而且,這小子也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靜養。”
林清音點了點頭,手下動作不停,快速為沈墨包扎著身上崩裂的傷口,聲音低微卻清晰:“再給我一炷香的時間,穩住他的氣血我們就走。”
一炷香后,在蕭月如的引領下,四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沈墨幾乎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大部分重量都壓在林清音和輪流攙扶他的蕭月如身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在無盡的亂石灘中蹣跚前行。
天色將明未明之時,他們終于找到了一處相對理想的藏身之所——一個半嵌入山體、入口被幾塊巨石巧妙遮掩的天然巖洞。洞內不大,但干燥通風,足以容納幾人暫避。
將沈墨和沙赫安置在洞內最深處鋪好的干草上,林清音已累得幾乎虛脫,但她不敢休息,立刻開始為兩人詳細診治。
沈墨的情況最為棘手。內傷沉重,失血過多,心脈附近那縷心魔根種雖被暫時壓制,卻如同埋藏在灰燼下的火星,隨時可能復燃。林清音先以金針渡穴之術,小心翼翼地將自身精純溫和的內力渡入他體內,如同涓涓細流,極其緩慢地梳理著他紊亂破碎的經脈,引導那保命丹藥的藥力化開。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不多時,她光潔的額頭上便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漸漸蒼白。
蕭月如處理好洞口的偽裝,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眉頭微蹙,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默默走到林清音身后,伸出手掌,按在她背心靈臺穴上,一股溫和卻沛然的力量緩緩渡入。
林清音身體微微一顫,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支撐,心中微暖,低聲道:“多謝。”
蕭月如哼了一聲,別開臉:“少廢話,專心救人。”
在兩人合力之下,沈墨的傷勢總算暫時穩定下來,呼吸變得綿長,陷入了深沉的昏睡。林清音這才松了口氣,整個人如同虛脫般軟倒在地,靠在巖壁上微微喘息。
蕭月如收回手,也感到一陣疲憊。她看了一眼另一邊依舊昏睡的沙赫,問道:“那小子怎么樣?”
林清音勉強撐起身子,挪到沙赫身邊檢查。“他主要是精神力和生命本源透支過度,‘圣痕’的力量似乎也陷入了沉寂,需要時間慢慢恢復。”她輕輕撫摸著沙赫冰涼的小臉,眼中滿是憐惜與擔憂,“只是……他體內那股突然覺醒的意志,不知是福是禍。”
就在這時,林清音無意間觸碰到了懷中那面殘破的明月鏡。她心中一動,將其取了出來。鏡面依舊古樸,沒有任何光華,邊緣還有幾道細微的裂痕。
她想起之前“魔瞳”對這面鏡子的異常反應,不由仔細端詳起來。借著從洞口縫隙透入的微光,她忽然發現,鏡背那些原本就存在的、繁復古老的云月星辰紋路,似乎……有了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