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的琴音如同無形的屏障,暫時隔絕了營地的瘋狂,卻驅不散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陰霾。發狂的弟子們雖被音律壓制,茫然呆立,但那一張張扭曲過的面孔、一雙雙殘留著赤紅的眼睛,如同無聲的控訴,讓所有未被蠱毒影響的聯盟中人脊背發涼。信任,這本就脆弱的紐帶,在自相殘殺的陰影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琴音漸歇,林清音臉色蒼白,指尖微微顫抖,方才大范圍的音律壓制幾乎耗盡了她的心力。她強撐著站起身,對周圍協助制伏發狂者的弟子道:“將他們集中看管,喂服安神湯藥,我需要時間配制更有效的解藥。”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尖銳的聲音便劃破了暫時的平靜。
“集中看管?林姑娘,你倒是好心腸!”崆峒派掌門玉真子越眾而出,細長的眼睛里閃爍著懷疑與憤怒的光芒,他手指著那些被制伏的發狂者,聲音拔高,“可誰知道他們中間,還有沒有人是假裝發病,實則包藏禍心?!或者說……下毒之人,根本就在他們之中,甚至……就在我們身邊!”
此言一出,本就緊張的氣氛瞬間爆炸!
“玉真子!你什么意思?!”丐幫幫主郭嘯天須發戟張,怒目而視,“難道我丐幫弟子也是內奸不成?!”
“是不是,查過才知道!”點蒼派長老陰惻惻地接口,目光不善地掃過那些受傷的、看起來狀態不佳的弟子,“依我看,所有接觸過水源、或者之前行為異常的人,都該嚴加盤問!”
“對!必須揪出內奸!否則我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誰知道身邊站著的是兄弟還是幽冥殿的鬼!”
猜忌如同野火般蔓延,各派之間原本就存在的隔閡與矛盾被瞬間點燃,互相指責、懷疑的目光在人群中交錯,剛剛并肩作戰的情誼在生存的威脅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夠了!”
一聲冷喝,如同冰水潑入沸油。陸驚瀾踏步上前,飛魚服在混亂的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爭執的眾人,帶著官家的威嚴與不容置疑:“大敵當前,自亂陣腳,是嫌幽冥殿殺得不夠快嗎?!”
他的震懾讓騷動稍微平息,但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
齊北辰臉色鐵青,他深知內部分裂比外部強敵更可怕。他沉聲道:“陸大人所言極是!內奸之事,必須查,但絕不能如此蠻干,寒了兄弟們的心!此事,就交由陸大人全權負責,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將調查權交給代表朝廷的陸驚瀾,是目前最能服眾的選擇。
陸驚瀾也不推辭,抱拳道:“陸某定當竭盡全力。”他立刻轉身,對身邊的錦衣衛緹騎下令,“緹騎聽令!即刻起,封鎖營地所有出入口,許進不許出!徹查所有人員近日行蹤,重點盤問昨夜至今晨水源附近活動者,以及……所有出現異常癥狀之人及其密切接觸者!”
錦衣衛的效率極高,命令下達,立刻行動。冰冷的鐵甲與制式腰刀帶來了秩序,也帶來了更深的壓抑。營地內氣氛凝重,人人自危,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審視與警惕。
沈墨不知何時已從舍身崖前沿撤回,他玄色的衣袍上又添了新血,沉默地立于人群邊緣,金色的瞳孔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他沒有參與爭論,也沒有對陸驚瀾的調查表示異議,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被集中看管、眼神呆滯的發狂弟子時,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寒意。
林清音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也覺得有內奸?”
“嗯。”沈墨應了一聲,目光卻投向營地西側,那片剛剛發生過投毒事件的溪流方向,“手段,很像。”
陸驚瀾的調查雷厲風行。錦衣衛緹騎很快便鎖定了幾名嫌疑較大的人員——一個昨夜負責看守水源、卻聲稱自己睡著了的崆峒派弟子;一個在第一次蠱毒發作前,行為鬼祟、曾在醫棚附近徘徊的丐幫三袋弟子;還有一個是點蒼派的弟子,被人指證曾在私下里抱怨聯盟不公,言語間對幽冥殿的力量流露出異樣的向往。
這三人被單獨隔離,由陸驚瀾親自審訊。錦衣衛的審訊手段自然非同一般,即便陸驚瀾有所克制,帳內傳出的隱約慘叫聲,依舊讓外面等待結果的各派弟子面色發白,心中惴惴。
林清音沒有去關注審訊,她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解藥的改良中。她反復研究著從發病者身上提取的蠱毒樣本,結合那詭異的紫色霧氣帶來的影響,試圖找出能大規模生效的配方。蕭月如在一旁協助,提供著明月教關于塞外奇毒的一些記載。
然而,進展緩慢。七星海棠數量有限,而替代藥材的效果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