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黑袍使者留下的標記,如同無形的陰影,纏繞在沈墨的寂滅心劍之上,雖被其強大的寂滅之力暫時壓制,卻始終如芒在背,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被遠方某個恐怖存在窺視的異樣感。這感覺并非直接的威脅,卻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不斷擴散著令人不安的漣漪。
兩人迅速離開了那處被稱為“引龍臺”的地下宮殿,重新封好入口,回到了后山木屋。晨光已然驅散了夜色,林間鳥鳴清脆,溪流潺潺,但與離去時相比,兩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更深的凝重。
木屋內,氣氛有些沉悶。沈墨盤坐榻上,嘗試以自身意志驅散那縷陰冷的標記,但每每內力觸及,那標記便如同活物般狡猾地隱沒入寂滅心劍更深層,與之短暫地融為一體,難以徹底剝離。他周身的氣息因此顯得有些躁動不穩,灰敗的死氣時而收斂,時而逸散,使得屋內本就偏低的溫度更是驟降幾分。
林清音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和偶爾因壓制標記而略顯紊亂的氣息,心中憂急。她深知,這標記不除,北上行蹤將徹底暴露在幽冥殿的眼皮底下,步步驚心。同時,沈墨體內因對抗標記而加劇的力量波動,也可能加速那灰色絲線對心脈的侵蝕。
“強行驅除,恐會引動你體內寂滅之力更劇烈的反噬。”林清音輕聲道,她坐在沈墨對面,清澈的眸子滿是思索之色,“那標記屬性陰邪詭秘,與你寂滅劍氣的‘終結’之意雖有相似,本質卻更偏向‘污穢’與‘侵蝕’。或許……我們可以再次嘗試‘引導’與‘調和’。”
她回想起之前內力交融時,那短暫出現的、寂滅劍氣與她生機內力共同抵御灰色絲線的奇妙共鳴。“既然外力難以強行拔除,不如由內而化。以我的生機內力為舟,你的寂滅劍氣為槳,我們主動引導那股被標記引動的躁動力量,在其尚未徹底爆發前,將其在你經脈中循環煉化,或許能將其中的‘污穢’之意滌蕩,只余下純凈的寂滅之力,反哺己身。”
這個設想比之前更為大膽,也更為兇險。這相當于要將那縷外來的、帶有惡意的標記能量,引入沈墨本就脆弱的經脈體系中進行“過濾”。一旦失控,不僅標記無法清除,反而可能引火燒身,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沈墨睜開眼,暗金色的瞳孔凝視著林清音。他能看到她眼中的擔憂,更能看到那擔憂之下,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智慧。他沒有問“是否危險”這類多余的問題,只是沉聲道:“如何做?”
他的信任,一如既往,毫無保留。
林清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臉頰微微泛紅,聲音比平時更低柔了幾分:“需要……更深入的氣機交融。之前僅限于手腕經脈,此次……需靈臺相接,心意相通,方能在你復雜的氣脈網絡中,精準引導那縷異種能量。”
靈臺相接,意味著兩人的額頭需要相貼,以內息連通彼此最核心的識海與上丹田。這對于練氣之士而言,是比肌膚之親更為親密、也更為兇險的接觸。非絕對信任之人,絕不可行。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可聞。一絲難以言喻的曖昧與羞澀,在凝重的氣氛中悄然彌漫開來。
沈墨看著林清音染上紅霞的臉頰和微微顫動的睫毛,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開圈圈漣漪。他沉默片刻,緩緩閉上了眼睛,算是默許。
林清音的心跳更快了。她挪動身子,靠近沈墨,兩人膝蓋幾乎相觸。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混合著冰冷死寂與獨特男子氣息的味道。她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光暈,輕輕點向沈墨眉心的“印堂穴”。
與此同時,她也閉上雙眼,緩緩向前傾身,將自己光潔的額頭,輕輕抵在了沈墨那略顯冰涼的前額上。
肌膚相觸的瞬間,兩人身體都是微微一僵。
一種遠比之前手腕接觸時更為清晰、更為深刻的連接瞬間建立!不僅僅是內息的流通,更是部分神識的短暫交匯!
沈墨仿佛“看”到了一片溫暖、充滿生機與藥香的青色海洋,那是林清音的識海意象,純凈而柔和。而林清音則仿佛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被灰色霧氣與一柄擎天寂滅之劍統治的冰冷世界,感受到了那深藏于冰冷之下、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堅守。
沒有言語,一種難以言喻的理解與疼惜,在兩人心間同時升起。
“收斂殺意,引我入內。”林清音的聲音直接在沈墨識海中響起,帶著安撫的力量。
沈墨依言,極力收斂寂滅心劍自主的排斥,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縷淡青色的、帶著她獨特氣息的生機內力,沿著經脈,向著那縷隱藏在寂滅之力深處的陰冷標記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