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如同稀釋的淡金,勉強穿透巖石裂隙,驅散了部分黑暗,卻驅不散彌漫在溫泉區域的沉重與死寂。林清音那一聲輕問之后的漫長沉默,如同最后的審判,將她心中殘存的微末希望徹底碾碎。她沒有等到回答,也不必再等。那個“好”字出口的瞬間,結局已然注定。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氤氳著悲傷水汽的溫泉,以及水中那個低垂著頭、仿佛化作石雕的孤寂身影,決然轉身,踏著熹微的晨光,走向裂隙之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心上,冰冷而麻木。副隊長迎了上來,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神,所有勸慰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只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攙扶起兩名重傷員。
裂隙之外,是更加廣闊而殘酷的戈壁。風沙依舊,仿佛昨夜的生死掙扎與痛徹心扉的離別,不過是這片無情天地間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就在他們離開溫泉區域不足一里,一片相對開闊的戈壁灘上,異變陡生!
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得粘稠、陰冷,仿佛瞬間從白晝墜入子夜。原本就不算明亮的晨光被無形的力量吞噬,一片巨大的、蠕動的陰影如同活物般,自虛空中蔓延開來,迅速籠罩了方圓數十丈的范圍!陰影之中,無數扭曲的、痛苦的怨魂虛影若隱若現,發出無聲的尖嘯,擾人心神。
是幽冥殿的陣法!而且絕非普通嘍啰所能布置!
“結陣!保護林姑娘!”副隊長瞳孔驟縮,厲聲怒吼,瞬間拔刀出鞘,與另外兩名尚能行動的傷員迅速將林清音和無法行動的重傷員護在中心。他的心跳如擂鼓,這股陰邪強大的氣息,遠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敵人!
陰影最濃郁處,一道身影緩緩凝聚。依舊是那仿佛由純粹陰影構成的身體,依舊是那兩點令人心悸的猩紅目光——正是之前于綠洲被沈墨重創后借助符石遁走的“影狩”!他肩頭的窟窿似乎被某種黑暗能量暫時填補,但氣息明顯不如全盛時期穩定,那猩紅的目光中,除了冰冷的殺意,更添了幾分被重傷后的怨毒與急切。
“終于……找到你們了。”影狩的聲音干澀扭曲,如同夜梟啼哭,在陰影領域中回蕩,“交出……前朝遺孤,和……那塊石頭……可留你們……全尸。”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林清音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她懷中——那面正散發出劇烈灼熱與警告意味的青銅古鏡!
他口中的“石頭”,顯然指的是古鏡!
沒有任何廢話,影狩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陰影本身,下一瞬,已出現在戰陣側翼!一道完全由陰影凝聚的、薄如蟬翼卻鋒利無匹的短刃,悄無聲息地劃向一名傷員的脖頸!速度之快,堪比鬼魅!
“鐺!”
副隊長早有防備,刀光如匹練般斬出,險之又險地格擋住了這致命一擊!碰撞處火星四濺,陰影能量與凜冽刀氣相互侵蝕!副隊長只覺一股陰寒刺骨的力量順著手臂經脈逆行而上,整條手臂瞬間麻木,心中駭然!對方重傷之下,竟仍有如此實力!
然而,影狩的攻擊并非只有一道!在他真身被阻的剎那,陰影領域中,同時凝聚出三道與他本體一般無二的陰影分身,從不同方向撲向林清音!虛實難辨,殺機凜然!
“七弦亂魄!”
林清音雖心傷欲碎,但求生本能與守護同伴的責任讓她瞬間進入戰斗狀態。她雙手疾撫虛空,七根音波之弦驟然顯現,并非防御,而是發出一陣急促、尖銳、直刺靈魂的亂音!音波過處,空氣扭曲,那三道撲來的陰影分身動作齊齊一滯,身形變得模糊不定,仿佛要被這擾亂心神的音波強行震散!
與此同時,她指尖連彈,數枚淬有麻沸與蝕骨之毒的銀針,如同青色閃電,射向影狩本體以及那幾道分身的要害!
影狩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林清音在經歷巨變后仍有如此戰力與精準的判斷。他身形如煙般消散,避開銀針,又在另一處陰影中凝聚。而那幾道分身,在音波與副隊長等人拼死反擊下,終于潰散。
但影狩的本體,已然借著這短暫的混亂,突破了外圍防御,如同一道貼地滑行的鬼影,手中陰影之刃直刺林清音心口!這一擊,凝聚了他所有的殺意與力量,勢在必得!
副隊長救援已是不及,目眥欲裂!
眼看那陰影之刃就要穿透林清音的胸膛——
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充滿了極致憤怒、冰冷與毀滅意志的劍意,如同沉寂火山驟然噴發,又如同九幽深淵洞開,自遠方以超越思維的速度轟然降臨!
這劍意并非針對影狩,而是無差別地籠罩了整個陰影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