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清音氣色大為好轉,體內毒素盡除,只是那先天道紋之力依舊如深潭潛龍,雖不再躁動,卻沉甸甸地盤踞在心脈深處,讓她偶爾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悸動與力量感。在北靖王“周到”的安排下,沈墨與她離開了那座被重兵把守的驛館小院,遷入了王府深處更為幽靜的“琴韻苑”。
琴韻苑名副其實,坐落在一片青翠竹林之中,引活水成溪,潺潺流過苑內,幾座精巧的亭臺水榭點綴其間,環境清幽雅致,仿佛與王府外界的鐵血肅殺完全隔絕。苑中備有各式古琴,從常見的蕉葉式、仲尼式到一些形制古拙的連珠式、落霞式,一應俱全,顯然是為林清音特意準備。
然而,這份雅致之下,是更加無形的牢籠。苑外巡邏的侍衛換成了氣息更為內斂、行動如鬼魅的黑衣護衛,暗處的眼線只多不少。踏入此地,沈墨便感到一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仿佛整片竹林、每道流水都在北靖王的注視之下。
林清音似乎并未察覺這溫和表象下的暗流,或者說,她刻意忽略了。她被苑內的琴臺與眾多古琴所吸引,那雙恢復了神采的眸子亮晶晶的。她信步走到一架形制古樸、琴身呈現出一種溫潤栗殼色的“靈機式”古琴前,伸出纖指,輕輕撥動了一根琴弦。
“嗡……”
一聲醇和松透的泛音悠然蕩開,與她之前情急之下發出的清越弦鳴截然不同,少了幾分殺伐,多了幾分寧和。音波過處,竹葉似乎都停止了搖曳,溪水也仿佛流得更緩了一些。
“好琴。”林清音輕聲贊嘆,指尖留戀地在琴弦上撫過,感受著那細微的震動與她體內那股力量產生的若有若無的共鳴。“此琴名應為‘松風’,音色沉靜曠遠,有山林之氣。”
沈墨站在她身側,看著她專注撫琴的側影,晨曦透過竹葉縫隙,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這一刻,她似乎暫時忘卻了體內的異變與外界的危機,重新變回了那個醉心醫道與音律的純凈女子。
然而,沈墨的目光卻愈發深沉。他懷中那本來自瑯琊閣的詭異薄冊,如同毒蛇般盤踞在他的心頭。“爐鼎”、“奪元”、“道紋天成,唯生機引之,然引火燒身”……這些字眼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北靖王將清音安置于此,備齊古琴,其用意絕不僅僅是讓她靜養那么簡單!他是在提供一個“舞臺”,讓清音更好地熟悉和展現那“七弦”之力,以便于他日后……“采摘”!
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但在北靖王的地盤,帶著一個力量尚未穩定、且被嚴密監控的林清音,談何容易?
“沈墨,”林清音忽然轉過頭,眼中帶著一絲好奇與躍躍欲試,“我好像……能感覺到,彈奏不同的音律,體內那股力量會有不同的反應。我想試試……”
沈墨心中一緊,正要出言阻止,但看到她那帶著探究與一絲迷茫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味地壓制與恐懼并非良策,了解并嘗試掌控,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好,我為你護法。但切記,循序漸進,不可勉強。”
林清音展顏一笑,如春花初綻。她斂襟端坐于琴前,屏息凝神,雙手虛按于琴弦之上。她沒有立刻彈奏,而是閉目感受著琴弦的振動與自身心脈深處那股力量的微弱聯系。
片刻后,她的指尖終于落下。
這一次,她彈奏的并非殺伐之音,而是一首流傳頗廣的寧神曲《幽谷蘭》。琴音淙淙,起初與尋常琴師無異,只是更加空靈清澈。但隨著曲調深入,奇妙的變化開始發生。
以林清音為中心,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清新,竹葉仿佛更加青翠,連那潺潺溪流聲都似乎被琴音調和,變得更加悅耳動人。一股溫和的、蘊含著生機的奇異波動,隨著琴音緩緩擴散開來。
沈墨站在她身后,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音波拂過身體時,自己因連日奔波、激戰而略顯疲憊的精神竟為之一振,連內力的運轉都似乎順暢了一絲!這并非內力療傷,而是一種更接近本源層次的滋養與安撫!
這就是“七弦”之力在音律上的體現嗎?并非只有殺伐,更有滋養與守護?
然而,就在曲調即將進入最為平和悠揚的段落時,異變陡生!
林清音體內那蟄伏的先天道紋之力,似乎被這持續輸出的、同源而出的音律力量所引動,陡然變得活躍起來!她心口處那淡淡的白色光暈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雖然微弱,卻讓流轉的琴音瞬間變調!
“錚——!”
一聲尖銳得不合時宜的音符猛地炸響!原本寧和的音波驟然變得充滿攻擊性,如同無形的利刃般向四周迸射!
“咔嚓!”不遠處一叢青翠的修竹被音波掃過,竟齊刷刷地斷裂開來!溪水炸起尺許高的水花!連沈墨都感到耳膜一陣刺痛,氣血翻涌!
林清音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琴音戛然而止。她雙手按在琴弦上,指尖微微顫抖,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反噬所傷。
幾乎在同一時間,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借著琴音變調制造的短暫混亂,從三個不同的方向——竹林深處、溪流對岸、甚至假山陰影中——驟然撲出!目標直指撫琴的林清音!
他們身著與王府護衛相似的黑色勁裝,但動作更加詭秘,氣息更加陰冷,手中短刃閃爍著淬毒的幽藍光澤,顯然是專業的殺手,而且對琴韻苑的環境極為熟悉!
“小心!”
沈墨反應快到了極致!在那尖銳琴音響起的瞬間,他已預感到了危險。幾乎在黑影出現的同一刻,他身形已如一道青煙般攔在了林清音身前!
“嗆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