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驚瀾遠(yuǎn)走（第1頁）

夜色如墨，弦月孤懸。京師以北三十里，一座早已廢棄的官驛，在凄冷的月光下如同巨獸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荒草之中。斷壁殘垣投下幢幢鬼影，夜風(fēng)穿過空洞的窗欞，發(fā)出嗚咽般的低嘯。

篝火在驛亭的角落搖曳，光芒勉強驅(qū)散一小片黑暗，映照著沈墨、林清音，以及不期而至的陸驚瀾。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陸驚瀾依舊穿著那身象征身份的飛魚服，只是肩頭的錦衣衛(wèi)標(biāo)識已被撕去，露出一片刺眼的空白。他臉色蒼白，唇邊還帶著一絲未擦凈的血痕，那是昨夜地宮血戰(zhàn)和今日朝堂風(fēng)波的印記。原本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有些散亂，幾縷碎發(fā)垂落額前，讓他平添了幾分落拓與不羈。但那雙狹長的鳳眸，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亮、銳利，如同洗去塵埃的寒刃，直視著沈墨。

“我不是來追捕你們的。”陸驚瀾開口，聲音因傷勢而略顯沙啞，卻異常平靜，“指揮使之職，我已辭去。或者說，是被革除了。”

他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袱放在地上，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輕響。“這是你們需要的東西，通關(guān)路引，京畿布防的薄弱點，以及……一些干凈的盤纏。”

沈墨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審視著眼前這個曾數(shù)次生死相搏的對手。他能感覺到，陸驚瀾的氣息雖然虛弱，但那股縈繞周身的、屬于朝廷鷹犬的桎梏與陰沉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決絕的、破而后立的清明。

林清音站在沈墨身側(cè)，看著陸驚瀾肩頭的空白和唇邊的血跡，心中五味雜陳。她上前一步，輕聲道：“陸大人，你的傷……”

“已無礙。”陸驚瀾打斷她，目光落在她臉上，復(fù)雜的神色一閃而逝，有欣賞，有遺憾，最終沉淀為一種坦然的釋懷，“林姑娘不必掛懷。倒是你，”他轉(zhuǎn)向沈墨，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托付的鄭重，“沈墨，照顧好她。這世道，配得上她這份仁心與風(fēng)骨的人，不多。”

沈墨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會。”兩個字，重逾千鈞。

就在這時，驛亭外的荒草叢中，傳來數(shù)道極其輕微的破空之聲！并非箭矢，而是某種更陰毒、更迅疾的暗器，帶著刺耳的尖嘯，從不同角度射向亭內(nèi)三人！目標(biāo)并非致命處，卻封死了所有閃避的空間，意在生擒！

“小心！”陸驚瀾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憑借本能，身形一旋，已擋在林清音身前！他手中那柄狹長彎刀驟然出鞘，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凄艷冰冷的弧光！

“叮叮叮叮！”

一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響！火星四濺！陸驚瀾手腕翻飛，刀光織成一片密不透風(fēng)的屏障，將射向林清音的七八枚淬毒透骨釘盡數(shù)磕飛！動作行云流水，展現(xiàn)出的依舊是頂尖高手的素養(yǎng)。

然而，他舊傷未愈，強行運功，刀勢一滯，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一絲鮮血從唇角溢出。

幾乎在暗器襲來的同時，沈墨動了！他沒有去格擋暗器，而是如同一頭發(fā)現(xiàn)獵物的金色豹子，身形帶起一道殘影，猛地?fù)湎虬灯鱽碓吹姆较颉A亭右側(cè)的一處半塌的馬廄！

他人未至，拳已出！毫無花巧的一記直拳，引動了體內(nèi)那澎湃的金色力量，拳鋒所過之處，空氣扭曲，發(fā)出低沉的爆鳴！

“轟！”

馬廄那面搖搖欲墜的土墻，被他這隔空一拳直接轟開一個巨大的窟窿！煙塵彌漫中，三道穿著夜行衣、身形矯健如鬼魅的身影被迫顯形！

“東廠的番狗，還是這般藏頭露尾！”沈墨冷哼一聲，金色瞳孔中殺意凜然。他一眼便看出，這三人身手詭譎，配合默契，絕非普通錦衣衛(wèi)，而是東廠蓄養(yǎng)的精銳死士！

那三名東廠番子顯然沒料到沈墨感知如此敏銳，力量如此霸道！但他們訓(xùn)練有素，毫不慌亂，口中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尖嘯，三人如同心意相通，瞬間散開，呈品字形將沈墨圍在中間！手中持著的并非尋常刀劍，而是奇門兵刃“子母鴛鴦鉞”和“鏈子鏢”，寒光閃閃，鎖定了沈墨周身要害。

驛亭內(nèi)，陸驚瀾強壓下喉頭翻涌的血氣，橫刀護(hù)在林清音身前，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他知道，東廠的人既然能找到這里，絕不止眼前這三名死士。

果然，驛站的屋頂上，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陸驚瀾，你果然在這里私會欽犯！看來曹公公猜得沒錯，你早已心懷叵測，與這些前朝余孽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