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雨暗涌（第1頁）

夕陽徹底沉入湖底，暮色四合，將蘆葦蕩小鎮(zhèn)籠罩在一片濕冷的青灰色之中。白日里義診與沖突的喧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鎮(zhèn)民們早早收了攤，關(guān)了門，街道上空曠寂寥，唯有湖畔的風(fēng)吹過蘆葦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shù)細(xì)語在暗中交流。

悅來客棧的掌柜是個干瘦的中年人，姓王，此刻正愁眉苦臉地站在沈墨與林清音的房門外，搓著手，欲言又止。

“二位客官……”王掌柜壓低了聲音，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不是小店不愿留客，實在是……實在是得罪了漕幫，那可是天大的禍?zhǔn)掳。∧抢兹?dāng)家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他這一回去，必定會搬來救兵。小店小本經(jīng)營，實在經(jīng)不起這般風(fēng)浪……您二位，是不是……是不是另尋個穩(wěn)妥去處？”

沈墨站在窗邊，望著窗外逐漸亮起的零星燈火，以及更遠(yuǎn)處漆黑如墨的湖面，神色平靜。他理解掌柜的難處，江湖風(fēng)波，尋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他轉(zhuǎn)身，從懷中取出一錠足色的銀子，放在桌上，遠(yuǎn)超房資：“掌柜的，我們明白。這錠銀子，算是補償。我們明日一早便走，今夜還需叨擾一晚。”

王掌柜看著那錠銀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收起銀子，低聲道：“多謝客官體諒。二位……千萬小心。夜里警醒些。”說完，便匆匆下樓去了。

林清音坐在桌邊，就著油燈的光芒，正在整理白日里未曾用完的藥材。她的動作依舊從容，但微微抿起的唇角，顯露出內(nèi)心的不平靜。“是我們連累了他。”她輕聲道。

“江湖風(fēng)波，向來如此。”沈墨走到她對面坐下，目光落在她纖細(xì)的手指上，“不必自責(zé)。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想下一步該如何走。漕幫絕不會善罷甘休，這蘆葦蕩，我們恐怕待不住了。”

夜色漸深，窗外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點打在屋頂瓦片和窗欞上，發(fā)出細(xì)密而持續(xù)的聲響，更添幾分寒意與孤寂。

房間內(nèi)，油燈如豆。林清音將整理好的藥箱合上，抬頭看向沈墨，眼中帶著思索：“沈墨，白日里我替鎮(zhèn)民診病時，聽他們零星提起，這洞庭湖上，除了漕幫，還有一個勢力，名為‘排教’。”

“排教？”沈墨目光微動，“略有耳聞，據(jù)說他們信奉水神，行事隱秘，多活動于洞庭、鄱陽等大湖大澤，以放排、漁獵為生，與掌控航道的漕幫素來不太和睦。”

“不錯。”林清音點頭，“據(jù)鎮(zhèn)民說，排教之人水性極佳，精通湖性，甚至傳說能溝通水族。他們似乎……并不像漕幫那般欺壓百姓。或許，我們可以從他們那里，找到一些不一樣的線索，或者……一條出路。”

這無疑是一個思路。與其被動等待漕幫的報復(fù)，不如主動尋找可能存在的盟友或突破口。排教與漕幫的矛盾，或許可以被利用。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被雨聲掩蓋的腳步聲，從客棧后院的墻頭傳來！那腳步聲輕靈如貓，若非沈墨內(nèi)力精深，五感遠(yuǎn)超常人，幾乎難以察覺。

沈墨眼神一凜，對林清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身形一晃，已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貼到了窗邊，透過窗紙的縫隙，向外望去。

雨夜中，只見兩道黑影如同鬼魅，從墻頭翻下，落地?zé)o聲。他們并未靠近客棧主樓，而是徑直朝著后院馬廄旁，沈墨與林清音所乘坐的那輛馬車摸去！其中一人動作熟練地開始檢查馬車轱轆，另一人則警惕地四下張望。

不是漕幫的人！漕幫若來報復(fù)，必然是明火執(zhí)仗，大隊人馬，絕不會如此鬼鬼祟祟只來兩人，而且目標(biāo)明確是檢查馬車。

“不是漕幫。”沈墨壓低聲音，迅速對林清音道，“你在房里別動，我去看看。”

不等林清音回應(yīng)，沈墨已推開窗戶，身形如一道青煙，融入了茫茫雨幕之中，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那兩名黑衣人正專注于馬車，其中一人低聲道：“……沒錯，就是這輛車，從北邊來的。上面有股很淡的……藥香和一種奇特的氣息，和長老描述的一致。”

另一人道：“看來目標(biāo)確實在這里。先回去稟報……”

他話音未落，忽覺頸后一涼，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已經(jīng)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個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在找什么？”

兩名黑衣人大驚失色，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向前竄去，同時反手抽出腰間的短刃，動作迅捷，顯然訓(xùn)練有素。他們轉(zhuǎn)身，看到沈墨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后，雨絲落在他身上，竟似被一層無形的氣墻隔開，未曾沾濕半分。

“你是誰？！”一名黑衣人厲內(nèi)荏地喝道，聲音因驚恐而有些變形。

沈墨沒有回答，目光如電，掃過兩人手中的短刃和他們的身形步法。這種短刃形制奇特，帶著一種水戰(zhàn)的陰柔，與漕幫的分水刺略有不同，更顯詭秘。“排教？”他試探著吐出兩個字。

兩名黑衣人身體明顯一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他們沒想到對方僅憑一眼就道破了他們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