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明月教總壇卻并未沉寂。晉級下一輪的武者們被安排在靠近攬月殿的客舍休息,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前的緊張與壓抑。白日里廣場上的喧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各處隱約傳來的調息運氣聲,以及某些角落里低聲的密謀與交易。
沈墨婉拒了明月教提供的客舍,依舊回到了僻靜的聽月水榭。對他而言,任何看似舒適的安置都比不上守在林清音身邊來得安心。
水榭內燈火如豆,將他的身影拉長,投在窗欞上。林清音依舊昏迷,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孫醫者傍晚來看過,只是搖頭,表示湯藥已然效微,全靠沈墨渡入的精純內力與她那股奇異的先天生機在硬撐。沈墨坐在榻邊,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的手背,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跳動,仿佛在觸摸一件隨時可能碎裂的琉璃。
白日里擂臺上的狠辣果決早已褪去,此刻的他,眉宇間只剩下化不開的憂慮與深藏的疲憊。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額頭,閉上眼,腦海中是她清醒時清冷又偶爾帶著關切的眼眸,是她在排教祭壇上決絕而堅定的背影。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害怕失去,害怕這世間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與牽絆的光,就此熄滅。
“清音……”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等我,很快就結束了。”
窗外,一彎弦月斜掛天際,清冷的月光灑在平靜的內湖湖面上,泛著細碎的銀光。然而,這片寧靜之下,沈墨敏銳的感官卻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那是一種極淡、卻帶著陰寒死寂的氣息,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正悄然吐信。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厲色。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輕輕將林清音的手放回錦被中,細致地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她的安眠。隨即,他站起身,吹熄了室內的燈火,整個人融入水榭角落的陰影之中,氣息內斂,如同蟄伏的獵豹。
時間一點點流逝,弦月緩緩移動,在水榭外的廊下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除了偶爾的蟲鳴與水波輕漾,四周一片死寂。
約莫子時前后,那縷陰寒的氣息驟然變得清晰!
并非從門窗闖入,而是源自水榭之外,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臨水露臺!
只見露臺邊緣,靠近水面的陰影里,湖水如同被無形之手撥開,兩道漆黑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悄無聲息地滑出水面,身上竟不見多少水漬。他們全身籠罩在特制的黑色水靠中,與夜色完美融合,只有手中那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分水刺,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致命的寒芒。
幽冥殿的水鬼!而且比上次在樓船上遭遇的,氣息更為凝練,動作更為老辣,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如同暗夜中的蝙蝠,足不點地,便欲穿過敞開的雕花長窗,潛入室內。他們的目標明確——直指榻上昏迷不醒的林清音!顯然,有人不希望她活下去,或者,是想以此擾亂沈墨的心神,讓他在明日的武會上方寸大亂。
就在第一名水鬼的半只腳即將踏入室內陰影的剎那——
一道比夜色更深的玄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自角落暴起!
沈墨動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出聲喝問。對于這些藏頭露尾、意圖傷害他在乎之人的魑魅魍魎,唯有殺戮!
軟劍在他手中如同瞬間蘇醒的毒蛇,發出一聲尖銳的破空厲嘯!劍光并非大開大合,而是凝聚成一道極其凝練、帶著刺骨殺意的寒線,直刺那名水鬼的咽喉!速度之快,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那水鬼顯然也是經驗豐富之輩,雖驚不亂,手中分水刺疾抬,精準地格向劍鋒,同時身體后仰,試圖卸力閃避。
然而,他低估了這一劍蘊含的力量與沈墨必殺的決心!
“叮!”
分水刺與軟劍劍尖碰撞,發出一聲清脆卻短促的鳴響。那水鬼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著分水刺傳來,整條手臂劇震發麻!更可怕的是,那軟劍的劍尖竟如同擁有生命般,借著碰撞之力微微一顫,劃過一道詭異的弧度,繞過格擋,去勢不減反增!
“噗嗤!”
劍尖毫無阻礙地沒入咽喉!
那水鬼雙眼猛地凸出,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喉間發出“咯咯”的異響,手中的分水刺“哐當”墜地,身體軟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