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駕到——!”
太監尖細悠長的通傳聲如同冰冷的鞭子,抽碎了偏殿內凝固的寂靜。林清音心中猛地一悸,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那片寫著血字“諾”的衣角緊緊攥入掌心,塞進袖袋深處。指尖的刺痛感提醒著她方才的決絕,而此刻突如其來的覲見,更讓她嗅到了濃烈的陰謀氣息。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宮女服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貴妃?是哪一位貴妃?為何會來這偏僻的永和宮?是呂謹的安排,還是另有緣由?
不容她細想,殿門已被兩名太監推開,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在一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緩步而入。
來的是一位看起來三十許歲的宮裝美人,梳著高聳的凌云髻,簪著赤金點翠步搖,身著石榴紅緙絲百子裙,外罩一件孔雀紋霞帔。她容貌明艷,眉眼間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慵懶與郁色,仿佛對周遭一切都提不起興致。正是當今圣上頗為寵愛的鄭貴妃。
林清音連忙垂首跪地,依著宮規行禮:“奴婢叩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她刻意將聲音放得卑微怯懦。
鄭貴妃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她身上緩緩掃過,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殿內安靜得只剩下裙裾摩擦的窸窣聲和細微的呼吸聲。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鄭貴妃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儀。
林清音依言緩緩抬頭,依舊低垂著眼眸,不敢與貴妃對視。
“嗯,倒是個清秀人兒。”鄭貴妃似是隨意評價了一句,緩步走到主位坐下,宮女立刻奉上香茗。“聽說,呂公公特意請了位醫術高明的姑娘入宮,為本宮調理鳳體,就是你?”
林清音心念電轉,呂謹果然用這個借口將她扣在了宮中。“回娘娘,奴婢略通岐黃,不敢當‘高明’二字,蒙呂公公看重,愿為娘娘效力。”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鄭貴妃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沫,并未飲用。“效力?”她輕笑一聲,那笑聲里聽不出什么喜怒,“這宮里,想為本宮‘效力’的人多了去了。不過,呂公公親自開口的人,倒是少見。”
她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林清音身上,這次帶上了幾分探究:“起來回話吧。說說,你都擅長治些什么?”
林清音謝恩起身,依舊垂首恭立,心中飛速思索著對策。她不能暴露太多真實醫術,以免引來更多關注,但也不能顯得太過平庸,否則無法解釋呂謹為何“看重”她。
“回娘娘,奴婢于婦人調養、安神靜心方面,略有些心得。”她謹慎地回答道,這是最不易出錯的領域。
“哦?”鄭貴妃似乎來了點興趣,“本宮近日確實有些神思不屬,夜寐難安。太醫院那幫廢物,開的方子吃來吃去也就那么回事。你且說說,有何良策?”
這并非隨口一問,而是考較。林清音定了定神,將腦中關于安神靜氣的醫理迅速過了一遍,挑了些穩妥不出格的法子,結合宮闈貴人的體質特點,娓娓道來。她言語清晰,引經據典卻又深入淺出,既展現了功底,又未顯得過于驚世駭俗。
鄭貴妃聽著,慵懶的神色漸漸收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久居深宮,見識過不少太醫,眼前這“宮女”的談吐見識,竟似不比那些院判、御醫差,甚至在某些細微處的見解更為獨到。
“聽起來,倒有幾分道理。”鄭貴妃語氣緩和了些,“比太醫院那些老古板說的明白。既然如此,你便暫留永和宮,每日晨昏來為本宮請脈調理吧。”
“奴婢遵旨。”林清音心中稍定,這至少是個暫時穩住局面的機會。
就在這時,一名宮女端著剛煎好的安神湯藥進來。鄭貴妃瞥了一眼那黑褐色的藥汁,眉頭立刻蹙起,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又是這苦汁子!端走端走!本宮不喝!”
那宮女嚇得跪地不敢言語。
林清音見狀,心念一動,上前一步,柔聲道:“娘娘,良藥苦口。若娘娘不喜此味,奴婢或可調整方中幾位輔藥,或佐以花蜜、香櫞調和,或改用藥膳、熏香之法,同樣可達安神之效,且更易入口。”
鄭貴妃挑眉看她:“你還能改動太醫院的方子?”
“奴婢不敢妄改,只是提供些許變通之法,最終還需太醫定奪。”林清音回答得十分謹慎。
鄭貴妃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擺了擺手:“罷了,就依你,試試看吧。若真能讓本宮舒坦些,自有你的好處。”她似乎有些疲憊,揉了揉額角,“都退下吧,本宮要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