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如決絕的身影連同那隊如火般的騎士,最終消失在山谷的塵埃與漸起的風沙之中,只余下銀鈴的余韻和一份沉甸甸的牽掛在心間。古鏡的警示與沈墨體內突如其來的力量躁動,如同兩片厚重的陰云,驟然壓在了眾人心頭。
“必須立刻出發,接應蕭姑娘!”林清音緊握著滾燙的古鏡,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鏡面上那些合圍而去的紫色光點,如同毒蛇的信子,預示著蕭月如已然踏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沈墨沒有言語,他強壓下丹田深處那股因“赤月魄”刺激而蠢蠢欲動、散發出更加冰冷暴戾氣息的寂滅心劍,翻身上馬的動作依舊穩定,但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和微微蒼白的臉色,昭示著他正承受著巨大的內部壓力。他向林清音伸出手,掌心比以往更加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清音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入他掌心,借力上馬,從身后緊緊攬住他的腰。這一次,她不僅僅是為了穩定,更是想用自己的體溫和存在,去安撫他體內那即將失控的狂暴力量?!胺€住心神,引導它,不要對抗?!彼谒叺吐暭舱Z,聲音帶著醫者的冷靜與摯愛的擔憂。
隊伍不再掩飾行蹤,沿著蕭月如隊伍消失的方向,將速度提升到極限,沖入了東北群山脈深處。山路愈發崎嶇,兩側的植被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呈現出鐵銹紅色的嶙峋怪石和干燥的沙土地。風勢越來越大,卷起地面的沙礫,打在人的臉上、盔甲上,噼啪作響,視野開始變得模糊。
他們正在離開相對濕潤的山地區域,踏入真正的塞外風沙之地。
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在升高,但那是一種干燥的、帶著焚風意味的燥熱,與沈墨體內散發出的冰冷死寂形成了詭異的對比。天空不再是鉛灰色,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昏黃,太陽如同一個模糊的光斑,懸掛在沙塵彌漫的天幕上。
“是黑風坳方向特有的‘焚風’!”一名熟悉北地氣候的隊員大聲喊道,聲音在風沙中有些失真,“大家小心,這風邪門得很,不僅能帶走水分,據說還能擾亂內力運行!”
果然,林清音立刻感覺到,自身《素問心經》內力的運轉似乎受到了一層無形的阻礙,變得滯澀了幾分。她擔憂地看向沈墨,只見他周身那內斂的死寂領域,在這燥熱焚風的吹拂下,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開始泛起不穩定的漣漪!那灰敗的死氣時而收縮,時而膨脹,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他體內那柄被“赤月魄”純陽之氣意外引動的寂滅心劍,在這內外交困之下,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突然,前方探路的斥候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隨即戛然而止!
“敵襲!結陣!”副隊長厲聲高呼,聲音中帶著一絲驚駭。
只見前方的風沙中,數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現。他們并非之前遭遇的水鬼,而是穿著土黃色的、與沙石環境幾乎融為一體的勁裝,臉上覆蓋著防沙的面巾,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瞳孔泛著暗紅色的眼睛。他們手中持著奇特的彎刀,刀身狹長,帶著弧度,在昏黃的光線下反射著不祥的血色光澤。
“是幽冥殿的‘沙傀’!小心他們的合擊陣法和刀上的血毒!”一名見識廣博的錦衣衛精銳嘶聲提醒。
話音未落,那些沙傀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手中血色彎刀揮舞間,帶起道道腥風,彼此氣息相連,竟在空中隱隱構成一個巨大的、不斷收縮的血色刀網,向著沈墨一行人籠罩而下!刀網未至,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和擾亂心神的邪異波動已然撲面而來!
“保護好林姑娘!”沈墨低喝一聲,眼中厲色一閃,終于不再壓制!
“鏹——!”
流光劍徹底出鞘!劍身不再是之前的清亮或灰敗,而是蒙上了一層如同深淵般濃稠的黑暗!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純粹的寂滅死氣,如同決堤的洪流,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他動了!
沒有繁復的劍招,只是簡單直接的一記橫斬!
一道寬達數丈、凝練如實質的灰黑色劍罡,如同死亡的鐮刀,無聲無息地掠過虛空,迎向那籠罩下來的血色刀網!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聲,只有一種仿佛布帛被最鋒利的刀刃瞬間劃開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那看似威勢驚人的血色刀網,在接觸到灰黑色劍罡的剎那,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崩解!組成刀網的沙傀們,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在劍罡掠過之后,身形僵直,隨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般,化作一蓬蓬飛散的黃色沙塵,融入了周圍的風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