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洞內,光線晦暗,唯有洞壁之上年代久遠的石刻佛像在跳躍的微弱油燈下,投下模糊而莊嚴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香火混合的古老氣息,但此刻,更濃重的是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絕對死寂。
沈墨盤膝坐在洞窟中央,雙目緊閉。他周身不再有與外敵搏殺時的凌厲氣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到極致、仿佛連自身存在都要抹去的虛無感。皮膚依舊灰敗,霜白的發絲垂落肩頭,整個人如同一尊被時光遺忘的古舊石雕。然而,在他體內,一場遠比外界廝殺更加兇險、更加殘酷的戰爭,正進行到白熱化。
“寂滅劍體”的力量如同一頭被釋放出的太古兇獸,在他經脈中橫沖直撞。那并非純粹的內力,而是高度凝聚的“寂滅”規則,它所過之處,并非破壞,而是“終結”。經脈枯萎,氣血凝滯,生機如同風中殘燭,被不斷抽取、湮滅。更可怕的是那股隨之而來的、冰冷徹骨的死寂意念,如同無數細小的冰蟲,瘋狂啃噬著他的意志,誘惑他放棄抵抗,徹底融入那永恒的寧靜與虛無。
沈墨的眉心緊緊蹙起,額角青筋跳動,冷汗剛剛滲出毛孔,便被周身彌漫的死氣凍結成細小的冰晶。他必須以遠超常人千百倍的意志力,強行約束、引導這股毀滅性的力量,將其束縛在特定的經脈回路中,按照“寂滅劍體”的法門運轉,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徹底化為飛灰的下場。
洞外,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也終于被嵩山的巨大陰影吞沒。聯盟營寨在經過白日的激戰與勝利后,并未放松警惕,巡邏的隊伍反而增加了。所有人都知道,幽冥殿絕不會善罷甘休。
醫坊內,林清音剛剛為陸驚瀾施完最后一輪針。陸驚瀾左臂的烏黑之色已褪去大半,但傷口處依舊殘留著一絲頑固的紫黑邪氣,那是“影噬”之毒的本源,極難根除。他臉色蒼白,靠在榻上閉目調息,冷峻的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虛弱。
“陸大人,毒素已暫時壓制,但那股邪氣已侵入心脈邊緣,需每日行針,輔以藥物,慢慢拔除,急不得。”林清音的聲音帶著疲憊,但依舊溫和。
陸驚瀾睜開眼,看向她,目光復雜:“有勞林姑娘。”他頓了頓,終究還是問了出來,“他……怎么樣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林清音收拾銀針的手微微一頓,垂下眼睫,輕聲道:“無塵大師已帶他去了達摩洞,說是……需借助洞內歷代高僧的禪意,壓制反噬。”
她的話語平靜,但陸驚瀾卻能聽出那平靜之下深藏的憂慮與無力。他沉默片刻,道:“他會挺過來的。”
這話不知是在安慰林清音,還是在說服自己。
就在林清音準備去查看其他傷員時,她懷中那面青銅古鏡,再次毫無征兆地灼熱起來!這一次,灼熱感遠超以往,甚至讓她胸口感到一陣刺痛!她下意識地取出古鏡,只見鏡面之上,那柄被暗金色鎖鏈禁錮的古劍虛影,正劇烈地震顫著,而旁邊那縷代表沈墨狀態的灰敗裂痕,似乎又蔓延了一絲!
更讓她心驚的是,鏡面邊緣,原本空白的地方,竟隱隱浮現出一些極其細微、扭曲跳動的紫色光點,仿佛受到某種召喚,正試圖向鏡心匯聚!
與此同時,被她放置在藥柜抽屜深處、用層層油布包裹的那塊從趙乾身上搜出的、鑲嵌著紫色晶體的令牌,竟也隔著抽屜,發出了微弱卻清晰的嗡鳴聲!那令牌上的紫色晶體,光芒明滅不定,與古鏡邊緣的紫色光點遙相呼應!
“不好!”林清音臉色驟變。這絕非巧合!幽冥殿定然在利用某種詭異的方式,要么是在定位這令牌(或其同源物),要么……就是在嘗試遠程干擾,甚至引爆這令牌中蘊含的邪異力量!而沈墨此刻正處于對抗反噬的關鍵時刻,任何外界的干擾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猛地看向達摩洞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必須立刻通知無塵大師,或者……想辦法隔絕這令牌的波動!
達摩洞內,沈墨的對抗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那狂暴的寂滅之力被他以莫大毅力強行壓縮、凝聚,在丹田深處,化作了一柄微縮的、完全由死寂規則構成的“心劍”。這柄心劍成型的過程,如同在他體內進行著千刀萬剮的酷刑,每一寸血肉、每一分神魂都在哀嚎。
就在心劍即將徹底凝實的剎那,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干擾意味的邪異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穿透了達摩洞的阻隔,精準地作用在了那即將成型的心劍之上!
是那紫色令牌的共鳴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