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如抉擇（第1頁）

破曉的曙光如同冰冷的利刃，撕破了東北群山上空厚重的云層，將蒼白的光線投在崎嶇的山路上。沈墨與林清音率領的小隊，如同行走在巨獸背脊上的螻蟻，正沿著愈發陡峭難行的路徑，向著陸驚瀾情報中提及的“黑風坳”方向艱難跋涉。空氣稀薄而冷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遠處山巔的積雪在晨光下反射著刺目的白。

就在隊伍繞過一處如同鷹喙般突出的險峻山崖時，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發回信號——側翼的山谷中，發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馬隊，正朝著與他們交叉的方向行進，看旗號與裝束，赫然是明月教的人馬！

眾人立刻警惕起來，收縮隊形，占據有利地形。沈墨示意隊伍暫停，目光沉靜地望向那支逐漸靠近的、如同火焰般鮮明的隊伍。林清音也凝神望去，心中有些訝異，按照計劃，蕭月如此刻應該正在前往西北方向的路上，為何會出現在這東北腹地？

不多時，那支馬隊便來到了近前。為首者，紅衣似火，烏發編辮，銀鈴脆響，正是蕭月如。她勒住胯下神駿的棗紅馬，琉璃色的眸子掃過沈墨一行人，臉上并無意外之色，反而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沈墨，林妹妹，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蕭月如的聲音依舊爽朗，但細聽之下，卻少了幾分以往的跳脫，多了一絲沉淀下來的決斷。她目光在沈墨那冰冷漠然的臉上和林清音帶著詢問神色的容顏上轉了轉，隨即開門見山：“我改了主意，不去西北了。”

此言一出，不僅沈墨和林清音微微一怔，連她身后的明月教弟子們也面露些許不解，但無人出聲質疑，顯示出蕭月如在教中絕對的權威。

“為何？”沈墨言簡意賅地問道，暗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緒。

蕭月如揚起下巴，指向東北更深處的群山，那里云霧繚繞，仿佛隱藏著無盡兇險：“我收到教中密報，西北方向的部落襲擊事件，雖然慘烈，但更像是幽冥殿為了掩蓋真正意圖而制造的煙霧，他們的核心力量，以及那座見鬼的祭壇，極有可能就藏在東北這片群山深處的某個地方！尤其是‘黑風坳’附近，近日異動頻頻，絕非尋常。”

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墨和林清音：“你們的目標是‘赤陽精金’和龍脈核心，而我的目標，是找到幽冥殿的老巢，毀了那勞什子祭壇，為被屠戮的部落報仇！既然目標重疊，何不合力一處？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更何況是我明月教！”

她的理由充分，帶著塞外兒女特有的直接與悍勇。然而，林清音卻敏銳地察覺到，在蕭月如那看似坦蕩的目光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更為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那不僅僅是為了復仇與破壞幽冥殿的計劃。

蕭月如策馬靠近了幾步，目光落在沈墨身上，那眼神不再有癡纏與熱烈，卻依舊專注而深刻。“沈墨，”她的聲音低沉了些許，帶著一種近乎鄭重的語氣，“我知道你身負重任，體內力量更是關乎甚大。此去黑風坳，兇險萬分，幽冥殿經營已久，絕非風陵渡那些水鬼可比。”

她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僅有拇指大小、通體赤紅、形似彎月的玉墜，那玉墜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動，散發著溫潤卻強大的能量波動。“這是我明月教歷代圣女的傳承信物——‘赤月魄’，蘊含一絲純陽火意，或許……在你需要的時候，能幫你壓制一下體內那過于冰冷的力量。”她將玉墜遞向沈墨，動作干脆，眼神清澈，“別誤會，這不是定情信物了。只是……作為朋友，作為并肩作戰的同伴，一份力所能及的幫助而已。”

這份饋贈，不可謂不重。明月教圣女的傳承信物，其意義和價值，遠超之前的“冰心雪蓮”。這不僅僅是幫助，更像是一種……徹底的告別與祝福。她以這種方式，為她曾經熾熱如火的感情，畫上了一個灑脫而鄭重的句號。

沈墨看著那枚遞到眼前的赤紅玉墜，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那“赤月魄”中蘊含的、與他體內寂滅死氣截然相反的純陽能量，確實對他有莫大吸引力。他抬眼，看向蕭月如那雙坦蕩得如同塞外晴空般的眸子，看到了里面毫無雜質的真誠與釋然。

他伸出手，沒有推辭，接過了那枚尚帶著蕭月如體溫的玉墜。“多謝。”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比平時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鄭重。

蕭月如見他收下，臉上綻放出一個明媚如朝陽的笑容，仿佛卸下了某種重擔。她轉而看向林清音，笑道：“林妹妹，這下你可要看好他了，前路漫漫，我可把他交給你了。”

林清音迎上她的目光，心中感慨萬千。她看到了蕭月如的灑脫，也看到了那份深藏于灑脫之下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最后的一絲不舍與成全。她輕輕點頭，聲音溫柔而堅定：“蕭姐姐放心，我會的。”

蕭月如朗笑一聲，調轉馬頭，對著身后的明月教弟子們一揮馬鞭：“兒郎們！目標，黑風坳外圍！我們先去探探路，給幽冥殿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們打個招呼！”

“是！圣女！”明月教弟子們齊聲應和，聲震山谷，帶著一股彪悍決絕的氣勢。

蕭月如最后回頭，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將他的身影刻入心底，隨即再無留戀，一夾馬腹，赤紅的身影如同一團奔騰的火焰，率領著隊伍，向著另一條岔路疾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山谷的拐角處，只留下清脆的銀鈴聲和滾滾煙塵。

她選擇了獨自承擔最危險的先鋒與誘敵任務，為沈墨和林清音探查前路，吸引幽冥殿的注意力。這是她的抉擇，帶著明月圣女的責任，帶著對故土的守護，也帶著對她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最徹底的告別與升華。

山風呼嘯，卷起塵土，掠過沈墨和林清音的臉龐。

沈墨默默地將那枚“赤月魄”貼身收好，一股微弱的暖意自胸口傳來，竟奇異地讓他體內那沉寂的寂滅心劍都安寧了一瞬。他望著蕭月如消失的方向，暗金色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林清音輕輕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低聲道：“蕭姐姐她……是個真正的奇女子。”

沈墨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沒有言語。有些敬意與感慨，無需宣之于口。

就在兩人為蕭月如的決絕而心緒起伏之時，林清音懷中的青銅古鏡，再次毫無征兆地變得滾燙！她立刻取出，只見鏡面之上，代表蕭月如隊伍方向的那個區域，數個紫色光點驟然亮起，并且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著蕭月如隊伍前進的方向合圍而去！

與此同時，鏡面中央，那柄被暗金鎖鏈禁錮的古劍虛影，竟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一陣陣只有林清音能感知到的、帶著警告與急切意味的嗡鳴！

而沈墨，也猛地按住胸口，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在他體內，那枚剛剛帶來一絲暖意的“赤月魄”，其散發出的純陽氣息，似乎……引動了寂滅心劍深處某種更加深沉、更加不受控制的躁動！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毀滅意念，如同沉睡的兇獸被驚擾，開始在他丹田深處緩緩蘇醒！

蕭月如的前路，已是殺機四伏！而沈墨體內的力量，似乎也因這純陽外物的刺激，即將迎來一場未知的劇變！

他們的東北之行，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平靜。真正的風暴，眼看就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