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管家那番情真意切的懇求,與周遭尚未完全散去的圍觀人群,將林清音置于一個兩難的境地。醫者仁心,不容她見死不救;但沈墨的傷勢與潛在的危機,又讓她顧慮重重。
她下意識地看向沈墨,目光中帶著詢問。沈墨讀懂了她的猶豫,他掃了一眼那看似焦急萬分的管家,又環視四周那些若有若無的窺探視線,心念電轉。拒絕,可能顯得不近人情,也斷了借此機會探聽消息的可能;接受,則意味著踏入一個完全未知的環境,風險難測。
“帶路。”沈墨最終沉聲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與其被動等待危機降臨,不如主動踏入,見招拆招。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這座城池水面下的暗流,而這位看似與世無爭的“素手醫仙”,或許正是打開局面的鑰匙。
林清音微微頷首,心中稍安。有沈墨在側,她總能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請管家前面引路?!?/p>
管家聞言大喜,連聲道謝,急忙在前引路。胡府坐落于城西,并非緊鄰最繁華的街市,但宅邸頗為氣派,青磚高墻,朱漆大門,門楣上懸掛著“積善堂”的匾額,字跡蒼勁有力。府邸周圍環境清幽,與市井的喧囂隔絕開來,反而透出一種沉淀下來的富貴與安寧。
然而,在踏入胡府大門的那一刻,沈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府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假山樹木布置得宜,看似尋常富戶之家,但他卻敏銳地感覺到,暗處有幾道氣息隱藏得極好,若非他靈覺過人,幾乎難以察覺。這胡府,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管家直接將二人引至內院一間寬敞的臥房。屋內藥氣濃郁,混雜著老人身上特有的衰敗氣息。一位鬢發皆白、面色蠟黃的老婦人躺在錦榻之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而急促,偶爾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絲。榻邊侍立著兩名丫鬟,面帶憂色。
一位身著綢衫、面容富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子快步迎上,想必就是胡員外。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戚與期盼,對著林清音拱手道:“這位便是神醫吧?懇請神醫救救家母!”
林清音還了一禮:“員外客氣,小女子定當盡力。”她不再多言,徑直走到榻前,坐下為老夫人診脈。
沈墨則默然立于門邊陰影處,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整個房間。陳設華麗而不失雅致,并無明顯異常。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胡員外吸引。這位員外看似憂心忡忡,眼神卻不時瞥向林清音,那目光中除了期盼,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緊張?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判決。
林清音凝神診脈,指尖感受著老夫人腕間那紊亂浮滑、如豆轉滾的脈象,秀眉漸漸蹙緊。這脈象兇險,確是重癥之兆,但……似乎有些蹊蹺。她又仔細查看了老夫人的面色、舌苔,甚至輕輕翻開她的眼瞼看了看。
“老夫人此癥,發作多久了?”林清音抬頭問道,聲音平靜。
“已有三日了,”胡員外連忙回答,“起初只是咳嗽,昨夜突然加重,開始咳血,城中的張大夫、李大夫都來看過,用了藥卻不見起色,只說……只說怕是年事已高,油盡燈枯了。”說著,他拿起袖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
林清音點了點頭,不再詢問。她從藥箱中取出銀針,準備行針試探。就在銀針即將刺入老夫人胸前某處大穴時,她的動作微微一頓,敏銳地察覺到老夫人的呼吸似乎有了一瞬間極其細微的凝滯。
林清音心中疑竇叢生,但手上動作不停,銀針穩穩刺入。然而,就在銀針入穴半寸之際,異變陡生!
那原本奄奄一息的老夫人,雙眼驟然睜開,眼中竟無半分渾濁老態,反而精光四射,帶著一股狠戾!她藏在錦被下的右手快如閃電般探出,五指成爪,指甲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藍的色澤,直抓林清音的手腕!這一下若是抓實,不僅林清音手腕立斷,那劇毒恐怕也會瞬間侵入!
“小心!”
一直處于高度戒備狀態的沈墨,在那老夫人睜眼的瞬間便已動了!他距離床榻尚有數步之遙,救援已然不及。千鈞一發之際,他右腳猛地踢出,精準地踢在床榻邊緣的一個矮凳上!
“嗖!”
矮凳帶著凌厲的風聲,如同被強弓射出,后發先至,重重撞在老夫人探出的毒爪之上!
“嘭!”一聲悶響,伴隨著細微的骨裂聲。老夫人慘叫一聲,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毒爪攻勢瞬間被破。
幾乎在同一時間,原本一臉悲戚的胡員外,臉上瞬間布滿殺機,肥胖的身軀竟異常靈活,從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短刃,合身撲向背對著他的林清音!而那名引他們進來的管家,以及侍立的兩名丫鬟,也同時發難,各持兵器,攻向沈墨!
陷阱!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布置的殺局!
沈墨眼中寒芒暴漲!他雖早有防備,卻也沒想到對方發動得如此果決狠辣。他不能動用左臂,單憑右手對敵,形勢瞬間危急!
面對胡員外刺向林清音后心的短刃,沈墨不退反進,身形如鬼魅般側滑,右手并指如劍,后發先至,疾點胡員外持刃手腕的“內關穴”。胡員外只覺手臂一麻,短刃險些脫手,心中大駭,急忙變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