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掌燈人……”
這幾個字眼在沈墨的腦海中反復回蕩,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層層疊疊、深不見底的波瀾。他怔怔地看著墻壁上那道蘊含“靜”之意的劍痕,仿佛想從那冰冷的石頭里,摳出屬于沈家早已被塵封的過往。先祖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直模糊,此刻卻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名號,賦予了一層神秘而沉重的輪廓。
玄誠真人留下那句如同讖語般的話后,便再次離去,仿佛只是來投下這一顆石子,任由漣漪自行擴散。石屋內,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以及兩人有些沉重的呼吸。
林清音走到沈墨身邊,輕輕握住他緊握的右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化開那冰涼的緊繃?!吧虼蟾纾彼穆曇魷厝岫鴪远ǎ盁o論‘守夜人’意味著什么,無論前路有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p>
她的手心柔軟而溫暖,傳遞過來的不僅僅是體溫,更是一種無聲的支撐與承諾。沈墨緩緩松開緊握的拳,反手將她微涼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所有的紛亂心緒,似乎都在這一握中,暫時找到了錨點。他低頭看著她,燈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泉,倒映著他自己略顯蒼白的臉,那里面有關切,有信任,更有一種與他同進退的決然。
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涌上心頭,他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將這具溫軟的身軀揉進自己的骨血里,仿佛這樣才能抵擋那無處不在的寒意與未知。但他終究只是克制地、極其緩慢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背,極其輕柔地拂過她因擔憂而微蹙的眉間。
“我知道?!彼麊÷暬貞?,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這三個字。他知道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的。這份在血火中萌發、在危機中滋長的情愫,早已深入骨髓,無需再多言。
夜色在一種混合著溫情與沉重的氣氛中流淌。沈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梳理紛亂的線索。幽冥殿是明確的敵人,目標似乎是林清音(或其身世)和自己(沈家余孽)。殘月腰牌代表著一股神秘勢力,似乎對幽冥殿和自己的事情都知之甚詳,態度不明。而剛剛出現的“守夜人”暗號,則直接將矛指向了他沈家早已湮滅的過去。
這三者之間,究竟有何關聯?那“山河社稷圖”,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他走到石桌旁,就著燈光,用指尖蘸了少許清水,在粗糙的石面上緩緩畫下三個符號:一個簡化的鬼首(幽冥殿),一輪殘月(神秘腰牌),以及那個飛鳥喙部般的手勢(守夜人)。
林清音也湊過來,看著這三個符號,秀眉緊鎖?!坝内さ钍敲魈幍耐{,殘月是暗處的窺伺,而這‘守夜人’……”她指向那個手勢,“似乎是想與你取得聯系,但又極為謹慎?!?/p>
沈墨目光沉凝:“玄誠真人說守夜人早已消散,先祖是最后一任掌燈人。如今這暗號重現,意味著什么?是守夜人并未完全消亡,還是有知曉內情的人在借此暗示什么?”他頓了頓,手指點在那輪殘月上,“而這個,出現在遇襲弟子身上,是巧合,還是有人想將水攪得更渾?”
線索支離破碎,仿佛散落一地的拼圖,缺少最關鍵的那幾塊。
“或許……”林清音沉吟道,“我們可以從玄誠真人身上入手。他顯然知道很多,雖然未必會全部告訴我們,但或許能透露一些方向。而且,他對你……似乎并無惡意,反而多有維護?!?/p>
沈墨頷首,這也是他的判斷。玄誠真人認出驚蟄指,道破守夜人,卻提供庇護,其立場耐人尋味。“明日,我需再見他一面?!?/p>
然而,未等天明,變故再生。
約莫四更天,正是人最為困倦之時。劍廬山谷之外,那片幽深的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怪異的聲音!并非兵刃交擊,也非呼喝打斗,而是一種仿佛無數細沙摩擦葉片,又像是春蠶啃食桑葉的“沙沙”聲,由遠及近,迅速變得清晰、密集!
這聲音透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瞬間驚醒了淺眠中的沈墨和林清音,也驚動了谷口值守的青云弟子!
“什么聲音?!”
“小心!有古怪!”
兩名弟子持劍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月光下,竹林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開始不自然地蠕動!
沈墨一個箭步沖到門邊,凝神望去。只見竹林邊緣,地面上的落葉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催動,翻滾聚集,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細長的、色彩斑斕的毒蛇,以及無數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毒蟲,如同潮水般從竹林深處涌出,它們的目標明確——劍廬谷口!
驅蟲御蛇!這是西南苗疆一帶的詭異手段!絕非幽冥殿慣用的路數!
“是五仙教的人?!”一名青云弟子失聲驚呼,聲音帶著恐懼。五仙教,亦稱五毒教,盤踞苗疆,手段詭譎莫測,善于驅使毒蟲蛇蟻,中原武林對其忌憚甚深。
毒蟲蛇蟻組成的“浪潮”速度極快,轉眼間便已涌至谷口!那兩名弟子雖武功不弱,但面對這無孔不入、數量龐大的毒物,劍法幾乎無從施展,瞬間便被蟲潮淹沒,只來得及發出幾聲短促的慘呼,便倒地不起,皮膚迅速變得青黑腫脹!
蟲潮毫不停留,越過尸體,徑直向石屋涌來!腥臭撲鼻,那“沙沙”的蠕動聲如同死亡的序曲!
林清音臉色煞白,她雖通曉藥理,但對這駕馭活毒的手段卻知之甚少,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
沈墨眼神冰冷到了極點!他一把將林清音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在腰間一抹,軟劍如同銀蛇出洞,瞬間繃得筆直!他不能退,身后是石屋,是林清音,退無可退!
“跟緊我!”他低喝一聲,體內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甚至不顧左臂傷口傳來的強烈抗議!軟劍在他手中化作一團銀色的光輪,劍氣縱橫,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