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閣,觀瀾軒內,因太湖突如其來的不明威脅而驟然緊繃的氣氛,被另一道更加急促的傳報聲打破。
“報——!”一名風塵仆仆、身著聽雨樓服飾的弟子疾步而入,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與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樓主!顧老!塞外明月教圣女蕭月如,率教中精銳已至三十里外!遞上拜帖,言明為履行前約,特來拜會盟主!”
蕭月如?她竟然親自來了?而且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林清音與顧硯之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與凝重。太湖之危未解,強鄰又至。雖然之前有十里亭聯手抗敵和月影傳書之誼,但蕭月如此人行事莫測,對沈墨的情意更是眾所周知,此刻率眾前來,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來得倒是時候。”林清音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悶痛與對太湖局勢的擔憂,臉上恢復了一貫的沉靜,“顧老,太湖之事由你全權處置,啟動所有防御機關,命李寨主的水寨弟兄嚴密監視,未得號令,不得輕易出擊。青萍,隨我出迎蕭圣女。”
危機臨門,盟友亦至。是并肩御敵,還是另生波折,需她親自面對。
千機閣外,碼頭之上。湖風帶著水汽,吹拂著林清音月白色的衣袂。她獨立于前,青萍按劍立于其后。身后是肅然而立的聽雨樓核心弟子,雖人數不多,卻個個氣息沉穩,眼神銳利,顯露出經過整合后的精悍氣質。
遠處湖面上,數艘頗具塞外風格的狹長快船,如同離弦之箭,破開薄霧,迅速靠近。船首之上,一道火紅的身影迎風而立,正是蕭月如。她依舊是一身烈焰般的紅衣,襯得小麥色的肌膚愈發健康奪目,明艷的臉上帶著一絲長途奔波的風霜,卻掩不住那雙野性眸子里灼灼的光彩。她身后,站著十余名明月教教徒,男女皆有,裝束各異,卻無一例外氣息精悍,帶著塞外兒女特有的豪邁與彪悍。
快船靠岸,蕭月如不等踏板放穩,便已縱身一躍,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輕巧地落在林清音面前數步之處。她目光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林清音,尤其在看到她依舊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那絲揮之不去的虛弱時,紅唇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林樓主,別來無恙?”蕭月如開口,聲音清脆,帶著她特有的直率,甚至可以說有些咄咄逼人,“看來你這盟主當得也不甚輕松,臉色比在戈壁時還要難看幾分。”
這話語帶著刺,但林清音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并非作偽的……關切?她微微一笑,淡然回應:“勞蕭圣女掛心,些許瑣事,還撐得住。圣女不遠千里而來,舟車勞頓,還請入內奉茶。”
觀瀾軒內,香茗已備。摒退了左右,只余林清音、蕭月如與作陪的顧硯之三人。
蕭月如也不繞彎子,放下茶盞,目光銳利地看向林清音:“林清音,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我此次前來,一是履行前約,明月教與聽雨樓正式結盟,共抗幽冥殿與外虜。這是我教教主的手書與信物。”她將一枚雕刻著彎月與沙棘圖案的玄鐵令牌推到林清音面前。
“其二,”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專注,甚至帶著一絲審視,“我是來確認,你是否有資格,成為我明月教在中原的盟友,而非……累贅。”
林清音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退縮:“資格,非由自封。聽雨樓能提供的,是遍布中原的情報網絡,是整合中的江湖力量,是丹藥兵甲之利,更是抗擊幽冥殿、守護這片山河的決心。卻不知,明月教又能帶來什么?除了塞外的友誼與戰馬。”
蕭月如眉毛一挑,對林清音的直接有些意外,卻也欣賞。她冷笑道:“我明月教能帶來的,是三萬控弦之士,是塞外三十六部的支持,是通往西域的商路,更是對幽冥殿在北方活動了如指掌的情報!更重要的是,”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狠厲,“若你我聯手,不僅能斬斷幽冥殿伸向中原的爪子,更能將其在塞外的根基,連根拔起!”
她的話擲地有聲,充滿了強大的自信與實力支撐。顧硯之在一旁聽得微微頷首,明月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強大盟友。
然而,蕭月如話鋒一轉,目光再次落在林清音蒼白的臉上,語氣帶著一絲挑釁:“不過,盟友之間,貴在坦誠,也貴在……實力對等。林樓主,你如今這般模樣,連自保都堪憂,若他日幽冥殿大宗師來襲,或者東廠高手暗中行刺,你待如何?莫非指望我明月教時刻護在你身邊不成?”
這話已是近乎羞辱。青萍在一旁聽得柳眉倒豎,手已按上了劍柄。顧硯之也皺起了眉頭。
林清音卻并未動怒,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蕭月如,忽然輕輕咳嗽了兩聲,指尖下意識地按了按胸口。這個細微的動作,讓蕭月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蕭圣女說的是。”林清音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實力,確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