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地界,黑風嶺。
此處山勢險峻,林深葉茂,終年云霧繚繞,人跡罕至。嶺深處有一天然溶洞,入口隱蔽,內里卻別有洞天,穹頂高闊,鐘乳石倒懸如林,陰冷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與腐朽混合的異味。幾盞幽綠色的長明燈嵌在石壁上,投下搖曳不定、如同鬼火般的光暈,將洞內穿梭往來的黑袍人影映照得如同地獄來的使者。
這里,是幽冥殿一處極為隱秘的分舵。
溶洞最深處,一方天然形成的石臺被改造成了類似祭壇的模樣。石臺周圍,肅立著八名氣息陰冷、黑袍上繡著銀色詭異符文的身影,他們是幽冥殿的“引魂使”,地位僅次于長老。而站在石臺正前方的,是一位身形佝僂、臉上覆蓋著半邊青銅面具的老者,僅露出的那只眼睛渾濁不堪,卻偶爾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寒光,正是坐鎮此處分舵的幽冥殿長老——“鬼面”巫鷲。
巫鷲手中拄著一根扭曲的蛇頭木杖,杖首鑲嵌的黑色寶石正散發著微弱的烏光,與整個溶洞的陰森氛圍融為一體。他面前,懸浮著一面由黑霧凝聚而成的鏡子,鏡中光影模糊,隱約映出幾個身影正在低聲交談,說的是腔調古怪的關外語。
“……如此說來,貴方是同意了我們提出的條件?”鏡中,一個低沉而充滿權威感的聲音傳來,說的是生硬的漢語,帶著草原民族特有的粗糲。
巫鷲長老發出如同夜梟般沙啞的笑聲:“貝勒爺爽快。殿主有令,只要貴方依約牽制住山海關明軍主力,并在必要時放開西路通道,我幽冥殿,自會奉上‘鑰匙’的線索,并助貴方……找到那扇‘門’。”
“門后的東西,當真如你所說,能讓我大清國運永昌,更能讓修煉者突破凡俗極限,擁有鬼神莫測之力?”鏡中另一人急切問道,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貪婪。
“嘿嘿……古籍記載,豈能有假?”巫鷲眼中閃過一絲詭譎,“那是我圣教(幽冥殿)世代追尋的終極奧秘,若非如今時機特殊,又豈會與爾等分享?記住,此事關乎重大,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尤其是……不能讓中原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特別是那個新成立的什么‘抗清聯盟’有所察覺。”
“放心,此事只有王爺與本王等寥寥數人知曉。至于中原武林?不過是一盤散沙,待他們反應過來,大事早已定矣!”那被稱為貝勒爺的聲音充滿自信。
“散沙?”巫鷲冷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絲忌憚,“莫要小瞧了那些人。那個叫林清音的女娃,整合潛龍閣,聚攏人心,已成氣候。還有那個沈墨……此子身負輪回之秘,乃是開啟‘門’的關鍵之一,如今行蹤飄忽,實力增長極快,更是心腹大患!”
提到沈墨的名字,鏡中沉默了片刻。顯然,清軍高層也已聽聞了這個在塞外神出鬼沒、專殺清軍與馬賊的“魔君”之名。
“此人,交由你們處理。必要時,可以動用‘蝕心蠱’。”貝勒爺冷然道。
“此事我殿自有安排。”巫鷲擺了擺手,結束了通話。黑霧鏡子一陣波動,最終消散于無形。
他轉過身,那只獨眼掃過臺下肅立的八名引魂使,聲音陰沉:“都聽到了?殿主與清虜的合作已成。我們的任務,便是在總攻發動前,盡可能多地收編或鏟除北方那些不聽話的江湖勢力,清除障礙,并……找到沈墨!”
就在這時,一名黑袍弟子急匆匆從洞外奔入,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驚慌:“長老!不好了!派去收服‘黑虎寨’的人……全軍覆沒了!”
“什么?”巫鷲長老獨眼一瞇,森然殺氣彌漫開來,“黑虎寨不過一群烏合之眾,誰干的?”
“是……是一個灰衣白發的年輕人!他……他簡直不是人!”那弟子心有余悸地描述起來,“我們的人剛把黑虎寨主打成重傷,逼他臣服,那人就突然出現,像鬼一樣!他……他沒用兵器,就那么用手一劃,王執事(引魂使之一)就連人帶刀被劈成了兩半!李執事想用‘幽冥鬼爪’偷襲,結果還沒碰到他,自己就……就變成了一具干尸!”
弟子的話語凌亂,充滿了恐懼,但描繪出的場景卻讓在場所有引魂使都感到一股寒意。灰衣白發,手段酷烈,形如鬼魅……這些特征,與他們情報中那個目標人物,高度吻合!
“沈墨!”巫鷲長老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手中的蛇頭木杖重重一頓,地面竟微微震顫,“他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好!好得很!正愁找不到他!”
他獨眼中兇光畢露,立刻下令:“立刻啟動洞內所有機關埋伏!你們八個,結‘八荒噬魂陣’!今日,定要將他留在此地,抽出他的魂魄,獻給殿主!”
命令一下,整個溶洞頓時活了過來。石壁發出機括轉動的咔咔聲,地面某些區域悄然下陷,露出深不見底的陷阱,穹頂上一些不起眼的鐘乳石孔洞中,滲出淡淡的、帶著甜腥氣的彩色毒霧。
八名引魂使迅速移動方位,占據八卦方位,口中念念有詞,周身黑氣涌動,彼此連接,瞬間在祭壇周圍布下了一道無形的力場。力場之中,鬼影幢幢,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哀嚎,能侵蝕心智,吞噬內力。
一切布置妥當,溶洞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毒霧彌漫和機關待發的微弱聲響。所有幽冥殿徒都屏息凝神,緊盯著唯一的入口,等待著那個索命閻羅的到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