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在無邊黑暗中漂浮了許久,終于被一絲微弱的光亮和劇烈的干渴感拉扯回現實。沈墨的眼睫顫動了幾下,極其艱難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簾。
入目的是帳篷頂部的穹窿,以及透過縫隙灑下的、塞外清晨特有的清冷天光。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厚實的獸皮褥子上,身上蓋著溫暖的毛毯。帳篷內很安靜,只有角落里小火爐上燉著的藥罐,發出輕微的“咕嘟”聲,散發出苦澀卻令人安心的藥香。
他嘗試移動身體,一陣深入骨髓的虛弱感和四肢百骸殘留的酸痛立刻傳來,尤其是右臂經脈,依舊有些滯澀,但那股陰寒刺骨、如同萬千冰針攢刺的劇毒之感,已然消失無蹤。
他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混沌的腦海清明了幾分。隨即,昏迷前最后的記憶碎片洶涌而至——鬼魅般的刺客,撲面而來的碧綠毒粉,以及……林清音那聲撕心裂肺的驚呼。
清音!
他心中一緊,猛地想要坐起,卻因虛弱而重重跌回褥子,發出一聲悶響。
這聲響動立刻驚動了帳篷內另一人。
“你醒了?”一個帶著幾分慵懶與關切的聲音響起。
沈墨循聲望去,只見蕭月如正坐在不遠處的矮幾旁,手中把玩著一只精致的銀質酒杯。她今日換了一身較為輕便的紅色騎射服,少了幾分昨夜的凌厲,多了幾分居家的閑適,只是那雙明媚的眼睛望過來時,依舊帶著洞悉人心的銳利。
“感覺如何?‘碧落黃泉’的滋味不好受吧?”蕭月如放下酒杯,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探向他的腕脈。
沈墨下意識地想縮手,但身體虛弱未能如愿。蕭月如的手指已經搭上了他的脈搏,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內力探入,仔細查探著他體內的情況。
“嘖嘖,真是怪物。”片刻后,蕭月如收回手,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嘆,“毒素居然真的被拔除干凈了,只是氣血虧空得厲害,需要好生調養一陣子。看來,林姑娘的‘藥’,效果非凡。”
她的話語帶著某種意味深長。
沈墨沒有理會她的調侃,他的目光急切地掃視著帳篷,聲音因干渴而沙啞:“她呢?”
蕭月如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她挑了挑眉,指了指帳篷另一側用屏風隔開的小空間:“放心,你的‘醫仙’好著呢,只是照顧你累著了,還在休息。”
沈墨聞言,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但一種莫名的不安依舊縈繞心頭。他掙扎著,用尚有些無力的手臂支撐起上半身,靠坐在帳篷支柱旁,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屏風,仿佛要穿透它,確認她的安好。
蕭月如看著他這副情根深種而不自知的模樣,撇了撇嘴,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先把水喝了。要不是看在你現在是個病號的份上,本圣女才懶得伺候人。”
沈墨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干渴的喉嚨得到滋潤,舒服了許多。他看向蕭月如,沉聲道:“多謝圣女救命之恩。”
無論如何,是明月教提供了庇護,蕭月如也確實送來了傷藥,這份情,他承了。
蕭月如擺了擺手,重新坐回矮幾旁,姿態閑適:“謝就不必了。要謝,就謝林姑娘吧。若非她……”她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目光轉向屏風方向,笑了笑,“喲,看來不用我多嘴,正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