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沈墨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身處那灼熱藥氣彌漫的營帳,而是立于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與黑暗之中。這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只有永恒的虛無與死寂。這是他自身的識海深處,也是心魔盤踞的最終巢穴。
他的“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虛影狀態(tài),依稀是灰袍霜發(fā)的模樣,但周身卻繚繞著濃郁得化不開的灰暗氣息,那是魔障具象化的體現(xiàn)。而在他的對面,另一道“身影”正緩緩凝聚成形。
那“身影”與他一般無二,同樣是灰袍霜發(fā),面容冷峻,但那雙瞳孔卻是純粹至極的、不摻雜一絲情感的漆黑,如同兩個能吞噬一切的漩渦。它周身散發(fā)出的,是比沈墨更加純粹、更加極致的死寂與毀滅意韻。這便是他的心魔,是他所有痛苦、仇恨、恐懼以及對毀滅本能渴望的集合體,是輪回劍意被幽冥死氣污染后誕生的黑暗面。
“還在掙扎嗎?”心魔開口,聲音與沈墨一般無二,卻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承認(rèn)吧,你我本是一體。毀滅,才是這世間唯一的真實,是終結(jié)一切痛苦的唯一途徑。守護?感情?不過是鏡花水月,徒增牽絆與痛苦罷了。”
它抬手,指向無盡的黑暗,黑暗中頓時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沈家滅門的慘狀、寒寂雪原的孤寂、林清音在黑風(fēng)峽遇險時的驚惶、以及她在他魔障發(fā)作時,眼中那無法掩飾的痛楚與擔(dān)憂……每一幅畫面都栩栩如生,帶著錐心刺骨的疼痛,瘋狂沖擊著沈墨的心神。
“看看你所謂的守護,帶來了什么?只有無盡的痛苦與失去!放下吧,與我融合,釋放真正的力量,抹去這一切,讓所有歸于永恒的寂滅!”心魔的聲音充滿了蠱惑。
沈墨的虛影在那些痛苦記憶的沖擊下劇烈地波動起來,周身的灰暗氣息也隨之翻涌。是啊,毀滅一切,是否就真的能終結(jié)這無休止的痛苦?是否就不會再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受傷、擔(dān)憂?
一絲動搖,如同毒蔓,悄然滋生。
心魔抓住這瞬間的縫隙,猛地?fù)淞松蟻恚∷頌橐槐兇庥珊诎蹬c死寂凝聚而成的巨劍,帶著湮滅一切的恐怖意志,直刺沈墨的心口!這一劍,并非物理的攻擊,而是直接針對他存在的根本,他的意志核心!
沈墨下意識地抬手格擋,輪回劍氣自發(fā)凝聚,但在心魔那純粹的毀滅意志面前,竟顯得搖搖欲墜,節(jié)節(jié)敗退!他的虛影變得更加黯淡,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這片識海黑暗之中。
“放棄吧……你贏不了我……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心魔的低語如同魔音貫耳,不斷侵蝕著他的抵抗意志。
就在沈墨的意識即將被那無盡的黑暗與毀滅欲望徹底吞噬的剎那——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溫暖堅定的光芒,如同漆黑夜空中唯一的一顆星辰,突兀地在這片絕對的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來自于他虛影的心口位置。
是那枚青鸞結(jié)!它并非實體,而是林清音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以自身精血元氣與長春功溫養(yǎng)、融入他生命本源的一縷守護意念的顯化!
光芒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周圍的黑暗。光芒中,仿佛傳來了她帶著哭腔的呼喚,感受到了她滴落在他臉龐上、那滾燙的淚水,更清晰地映照出她那雙布滿血絲、卻始終執(zhí)拗堅定的眼眸……
“沈墨……堅持住……”
“我不會走……”
“我相信你……”
那些聲音,那些畫面,如同最溫暖的泉水,沖刷著他被冰封凍結(jié)的靈魂。
“不……”沈墨那即將潰散的虛影,猛地爆發(fā)出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我不是你!”
他眼中那點原本搖曳欲熄的暗金色暖光,在這守護意念的滋養(yǎng)下,驟然間熾亮如旭日!一股全新的、不再是單純毀滅、而是蘊含著“終結(jié)之后必有新生”的輪回真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他體內(nèi)蘇醒!
灰暗的死寂之氣依舊存在,卻不再是主導(dǎo),而是化作了這新生力量的一部分,如同死亡的陰影襯托著生命的光輝!
他不再被動防御,而是主動迎向了那柄代表著純粹毀滅的黑暗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