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潰馬賊的喧囂散去,胡楊林重歸寂靜,只余下風過葉梢的沙沙聲與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氣。沈墨持劍而立,玄衣上沾染了點點暗紅,眼神冷冽地掃視著馬賊潰逃的方向,確認再無威脅后,才緩緩收劍回鞘。連續的戰斗與奔波,加上左臂傷口的隱隱作痛,讓他的臉色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林清音走到他身邊,并未多言,只是再次仔細檢查了他左臂的包扎,確認傷口沒有在剛才的激戰中崩裂,方才稍稍安心。她取出清水與干凈的布巾,遞給他擦拭臉上濺到的血污。動作自然,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與關切。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馬賊可能會引來同伙。”沈墨聲音低沉,目光投向北方那無垠的戈壁,“我們需要盡快找到可靠的向導和補給,穿越這片區域,前往白狼川。”
林清音點了點頭,望向那片廣袤而陌生的土地。金色的沙丘在烈日下如同凝固的波濤,遠處的地平線在熱浪中微微扭曲,天地間充斥著一股蒼涼而雄渾的力量。這與她自幼生長的江南水鄉、與之前經歷的洞庭煙雨,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她深吸了一口干燥而帶著土腥氣的空氣,眼神卻愈發堅定。無論前路如何,她已決定與他同行。
兩人收拾妥當,不再停留,騎著從馬賊潰散中繳獲的兩匹還算健壯的沙漠馬,繼續向北而行。
戈壁的白天,烈日如同熔化的黃金,無情地炙烤著大地。沒有樹木遮蔭,只有偶爾可見的、被風蝕成奇形怪狀的雅丹地貌投下些許短暫的陰影。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生疼。水囊中的水消耗得很快,嘴唇干裂,喉嚨如同著火。
沈墨將大部分水都留給了林清音,自己只是偶爾潤一潤干渴的嘴唇。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不僅要提防可能再次出現的馬賊或幽冥殿的伏擊,還要留意沙地中可能存在的流沙與毒蟲。他的脊背始終挺直,如同沙漠中不屈的胡楊,為林清音遮擋著大部分風沙與烈陽。
林清音看著他在風沙中略顯孤寂卻異常堅定的背影,心中酸澀與暖意交織。她催馬趕上,與他并轡而行,將水囊遞到他面前:“你也喝一點。”見他想要拒絕,她補充道,“你若倒下了,我們誰也到不了白狼川。”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堅持。
沈墨看著她被風沙吹得微紅卻依舊清亮的眼眸,終是接過水囊,小小地飲了一口。清冽的水滑過喉嚨,帶來的不僅是身體的滋潤,更是心靈的慰藉。
夜幕降臨,沙漠的溫度驟降,與白日的酷熱形成鮮明對比,寒冷刺骨。他們尋了一處背風的沙丘凹陷處歇腳。沈墨生起一小堆篝火,橘色的火焰跳躍著,驅散了些許寒意,也成了這茫茫沙海中唯一的光亮與溫暖。
星垂平野,銀河璀璨,仿佛觸手可及。遠離了中原的紛擾,在這寂靜無垠的沙漠之夜,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
林清音抱著膝蓋,坐在火邊,望著跳躍的火焰,忽然輕聲開口,講述起一些幼年時在藥王谷的瑣事,那些采藥、辨藥、跟著師父救治病人的平淡時光。她的聲音輕柔,如同夜風拂過沙粒。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向他提及自己的過去,那些沒有他參與的歲月。
沈墨靜靜地聽著,偶爾往火堆里添一根枯柴。他沒有打斷,也沒有追問,只是當一個沉默而專注的聽眾。火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軟化了些許平日的冷硬。他也說起了一些在北境守夜時的片段,那些與塞外游牧部落打交道、在冰天雪地中追蹤魔蹤的往事,語氣平淡,卻蘊含著金戈鐵馬的肅殺與蒼涼。
兩顆心,在這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背景下,借著篝火與星光,彼此靠近,彼此熨帖。過去的孤寂與傷痕,仿佛在這傾訴與傾聽中,被悄然撫平了一些。
第三日午后,他們終于在一片戈壁與沙漠的交界處,發現了一小片難得的綠洲。幾棵頑強的棕櫚樹環繞著一彎渾濁但確實存在的水塘,水塘邊,甚至還有幾頂破舊的帳篷和零星的路駝,顯示著人煙的存在。
然而,還未等他們靠近,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兵刃相交的喊殺聲便從綠洲方向傳來!
只見約莫二三十名穿著皮甲、手持彎刀的沙匪,正在圍攻一支規模不大的商隊。商隊的護衛已然死傷大半,只剩下寥寥數人圍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做最后的抵抗。馬車旁,一名身著錦袍、看似商隊首領的中年男子手臂帶傷,滿面焦急,他身邊一位穿著塞外服飾、面容姣好的少女正手持一柄短刀,奮力抵擋著沙匪的進攻,但顯然力不從心。
那些沙匪兇悍異常,出手狠辣,眼看就要攻破最后的防線。
“是‘黑風沙匪’!這片地界上最兇殘的一伙!”一個驚慌失措的商隊伙計看到了沈墨二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喊道,“好漢!救命啊!”
沈墨目光掃過戰場,眉頭微蹙。他并非好管閑事之人,但這伙沙匪行事狠辣,若商隊被屠,他們在此補給的計劃也會落空。而且,那被圍攻的少女……
就在這時,一名沙匪頭目瞅準空隙,獰笑著揮刀砍向那已無力抵擋的塞外少女!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戰場!沈墨后發先至,軟劍如同毒蛇出洞,精準地點在那沙匪頭目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