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如其來的冷箭,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間撕裂了廢園內短暫的對峙。曹猛臉上血痕宛然,身邊親信倒地斃命,殘余的東廠番子驚惶四顧,如臨大敵,再也顧不得圍捕林清音等人。
陸驚瀾彎刀已然出鞘,刀身狹長,在月色下流淌著水波般的寒光。他并未追擊那隱匿在黑暗中的偷襲者,而是迅速判斷形勢,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廢園外圍幾個可能的狙擊點,最終定格在驚怒交加的曹猛身上。
“曹督主,”陸驚瀾聲音依舊帶著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懶,但語氣卻冷了幾分,“看來,想讓你閉嘴的人,不止我一個。”
曹猛獨眼充血,死死捂住臉上的傷口,鮮血從指縫中不斷滲出,更添幾分猙獰。他死死瞪著陸驚瀾,又驚疑不定地望向箭矢射來的黑暗處,一時間竟不敢再妄動。這冷箭來得太過蹊蹺,目標明確是他東廠,難道除了陸驚瀾和這幾個欽犯,還有第三股勢力在暗中攪局?
院內,謝無咎收劍入鞘,靜立一旁,冷眼旁觀。蕭月如也松了口氣,但依舊緊握雙刀,警惕未消。林清音扶著虛弱的沈墨,心弦依舊緊繃,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轉機,還是更大的危機?
“陸驚瀾!”曹猛強壓怒火,聲音嘶啞,“你到底想怎樣?!”
陸驚瀾微微一笑,收刀歸鞘,動作瀟灑從容。“不想怎樣。只是提醒曹督主,今夜之事,已然鬧大。御花園信號火箭升空,圣駕受驚,此刻京城內外必然戒嚴。你我再在此地糾纏,若是被御史言官參上一本‘夤夜私斗,驚擾圣安’,這罪名,你我都擔待不起。”
他頓了頓,目光似無意地掃過林清音和沈墨,話鋒一轉:“至于這幾位‘欽犯’……既然涉及前朝、幽冥殿等諸多隱秘,又恰逢宮中驚變,依陸某看,不如由我錦衣衛接手,詳細勘問,或許能厘清今夜諸多謎團。曹督主以為如何?”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既點明了繼續糾纏下去對曹猛不利,又順勢提出了接管林清音等人的要求,讓人難以反駁。
曹猛臉色變幻不定。他深知陸驚瀾說得在理,今夜之事已然失控,再僵持下去,一旦宮廷追究起來,他私自調兵、辦事不力的罪責肯定跑不了。更何況,那暗處的冷箭如同懸頸之刃,讓他心生寒意。
“……好!”曹猛權衡利弊,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獨眼怨毒地剜了陸驚瀾一眼,又狠狠瞪向林清音和沈墨,“陸驚瀾,人交給你!但若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或是讓他們跑了,咱家唯你是問!我們走!”
他捂著傷口,帶著殘余的、驚魂未定的番子,狼狽不堪地迅速撤離了廢園,消失在夜色中。
東廠的人一走,廢園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夜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聲。
陸驚瀾這才轉過身,目光落在相互扶持的林清音和沈墨身上。他的視線在沈墨蒼白卻難掩俊朗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轉向林清音,尤其是在她發間那支青玉蓮花簪上頓了頓,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復雜。
“林姑娘,沈公子,又見面了。”他語氣平和,聽不出喜怒,“二位看來經歷頗豐。”
林清音定了定神,斂衽一禮:“多謝陸大人再次解圍。”無論如何,陸驚瀾的出現確實暫時化解了他們的生死危機。
沈墨強撐著站直身體,雖虛弱,卻不愿在陸驚瀾面前示弱,聲音沙啞道:“陸大人……有何指教?”
陸驚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踱步上前,目光掃過沈墨身上雖被簡單處理、卻依舊觸目驚心的傷口,以及林清音眉眼間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憂慮,淡淡道:“指教不敢當。只是覺得,二位如今已是眾矢之的,東廠、幽冥殿,甚至……宮中的某些大人物,恐怕都不會輕易放過你們。這京城,對二位而言,已成龍潭虎穴。”
他話鋒一轉,看向林清音:“尤其是林姑娘,你身負前朝血脈,又手持……某些引人覬覦之物,更是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