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默默地從懷中取出那半塊得自黑沙城地宮、蘊含著至陽之力的赤陽精金碎片。這碎片原本是他用來壓制體內寒毒的,后來贈予她防身,如今……他再次將它留下。他將這溫熱的碎片,連同那纏繞緊密的青白發結,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放在了林清音的枕邊,置于她虛握的手旁。
最后,他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箋,上面只有用炭筆寫下的、力透紙背的四個字:
勿念。
保重。
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承諾,只有這冰冷的、斬斷一切聯系的四字訣別。
他將信箋壓在那發結與赤陽精金之下。
做完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再次深深地、貪婪地看了林清音最后一眼,仿佛要將她的容顏帶入輪回。星光下,她沉睡的側臉靜謐美好,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可惜,他這滿身污穢之人,終究不配擁有。
一絲殷紅的血跡,從他緊抿的嘴角緩緩溢出,那是強行壓抑翻涌氣血與魔性的反噬。他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不留一絲痕跡。
決別禮成,再無留戀。
沈墨毅然轉身,身影如同融化的冰雪,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帳篷的陰影里,沒有驚動任何人,包括那個守在一旁,因極度疲憊而開始打盹的年輕隊員。
他來到營地外圍,找到正在警戒的張誠。
張誠看到他,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沈墨那比之前更加灰敗、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決絕神情的臉。
“我走了。”沈墨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她……就拜托你了。”
張誠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點了點頭:“只要我張誠有一口氣在,必護樓主周全。”
沈墨不再多言,只是抬手,重重拍了拍張誠的肩膀。這一拍,蘊含著無聲的托付與感謝。
然后,他最后望了一眼那頂承載著他所有牽掛的帳篷,猛地轉身,再不回頭!
夜色中,他孤身一人,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如同射向北方的利箭,一頭扎進了戈壁無邊的黑暗與寒冷之中。霜發在夜風中狂舞,灰袍獵獵作響,背影寥落而決絕,每一步都踏碎了過往的溫情,每一步都邁向未知的死亡與……或許可能的新生。
就在沈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北方黑暗之中不久——
帳篷內,沉睡中的林清音,那平靜的眉宇忽然微微蹙起。她放在枕邊、虛握著的手,無意識地動了一下,指尖恰好觸碰到了那枚溫熱的赤陽精金碎片,以及……那纏繞在一起的、帶著熟悉氣息的青白發結。
她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在夢中感受到了什么,一滴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迅速沒入枕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高空之中,那只盤旋了半夜的暗金爪黑鷹,發出一聲極其低沉、仿佛帶著某種確認意味的啼鳴,雙翼一振,不再盤旋,竟是調整方向,朝著沈墨離去的北方,悄無聲息地追了下去!
夜空下,戈壁重歸死寂,唯有風聲如泣,預示著前路的兇險與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