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衣卿相（第1頁）

中原，伏牛山深處。

與塞外的蒼涼荒寂截然不同，此地雖已入冬，卻仍保留著幾分深秋的沉郁。晨霧如輕紗，繚繞于墨綠色的山巒之間，濕潤的空氣帶著泥土與草木腐爛的混合氣息。一條隱秘的盤山小徑盡頭，豁然開朗，一片依山而建的古老建筑群映入眼簾。青灰色的石墻爬滿了干枯的藤蔓，飛檐斗拱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這里便是前朝遺留的神秘組織——“潛龍閣”的總壇。

此刻，位于建筑群核心的“承恩殿”內(nèi)，氣氛卻與這山間的寧靜格格不入，顯得格外凝重。

林清音站在大殿中央。

她依舊穿著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纖塵不染，只是款式已非昔日行走江湖時的簡便勁裝，而是更為莊重、袖口與衣襟處繡有淡淡云紋的閣主服飾。青絲如瀑，僅用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子挽住，絕美的臉龐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此刻卻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的面前，分左右站立著十余位潛龍閣的元老。這些人年紀(jì)均在四五十歲開外，有的身穿儒衫，氣質(zhì)文雅；有的勁裝結(jié)束，眼神銳利；還有的穿著粗布麻衣，看似平凡，卻氣息內(nèi)斂。他們投向林清音的目光，復(fù)雜難明——有審視，有懷疑，有因她年紀(jì)與性別而固有的輕視，亦有幾分因她“前朝公主”身份而不得不保持的表面恭敬。

“林閣主，”一位面色焦黃、留著山羊胡的瘦高老者率先開口，他姓胡，掌管閣內(nèi)錢糧輜重，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您接任閣主之位，乃老閣主遺命，我等自當(dāng)遵從。然則，如今朝廷昏聵，外虜叩關(guān)，江湖動蕩，我潛龍閣隱匿百年，積蓄力量，只為光復(fù)社稷之宏圖。如今貿(mào)然現(xiàn)世，參與這江湖紛爭，甚至欲抗天兵（清軍），是否……太過操切？只怕會讓我閣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啊！”

他話音一落，立刻有幾名元老微微頷首，表示附和。

林清音靜靜聽完，臉上并無慍色。她深知，僅憑血脈身份，難以讓這些在亂世中沉浮多年的老江湖真正心服。她需要的是立威，更是立信。

“胡長老所言，確有道理。”她聲音平和，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潛龍閣百年隱忍，只為天下黎民，非為一家一姓之私仇。請問胡長老，何為光復(fù)社稷之基？”

胡長老一怔：“自然是……民心。”

“正是民心。”林清音上前一步，目光掃過眾位元老，“如今清軍鐵蹄南下，所過之處，城破家亡，百姓流離失所。此時若我輩仍固守山中，坐視蒼生罹難，則‘為民’二字，從何談起？失了民心，縱有百萬甲兵，千里江山，又如何坐得穩(wěn)？又如何對得起我潛龍閣‘潛龍在淵，惠澤天下’的立閣之本？”

她語氣并不激昂，但言辭懇切，立意高遠(yuǎn)，頓時讓幾位原本持中立態(tài)度的元老陷入了沉思。

另一位身材魁梧、臉上帶有一道刀疤的武事堂元老冷哼一聲：“閣主大道理講得不錯！但抗清非同小可，那是真刀真槍的廝殺！閣主雖醫(yī)術(shù)通神，但這統(tǒng)領(lǐng)全局、運(yùn)籌帷幄之事，以及戰(zhàn)場搏殺之能，恐怕……”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清音看向他，忽然微微一笑：“陳長老是擔(dān)心清音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無法帶領(lǐng)潛龍閣應(yīng)對強(qiáng)敵么？”

陳長老被點(diǎn)破心思，哼了一聲，算是默認(rèn)。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名潛龍閣弟子急匆匆闖入，單膝跪地：“稟閣主，各位長老！山下來了一行人，抬著一位重傷者，說是江南霹靂堂的雷震長老，身中奇毒，江湖名醫(yī)束手，聽聞閣主‘素手醫(yī)仙’之名，特來求救！但……守山弟子見他們身份不明，不敢擅放！”

霹靂堂？雷震長老？

殿中眾元老都是一驚。霹靂堂是江南武林大派，以火器聞名，亦是潛龍閣意圖爭取的重要勢力。雷震更是堂中頂尖的高手之一，他若在潛龍閣地界出事，或是被拒之門外，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知所中何毒？”林清音冷靜問道。

“據(jù)……據(jù)說是西域奇毒‘碧蠶蠱’！”

“碧蠶蠱？！”胡長老臉色一變，“此毒陰狠無比，中者如萬蠶噬心，內(nèi)力愈深，發(fā)作愈烈，三日之內(nèi)，若無獨(dú)門解藥，必全身經(jīng)脈盡碎而亡！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清音身上。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危機(jī)，也是一個絕佳的立威機(jī)會。

林清音神色不變，只淡淡道：“請人進(jìn)來，直接送至藥廬。陳長老，煩請你帶幾位得力弟子前去接引，確保安全。”

“是！”陳長老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聽從了命令，不由得深深看了林清音一眼，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藥廬內(nèi)，氣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