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醫(yī)者之心（第1頁）

雁門關(guān)外五十里，一處臨時搭建的營寨。

這里已遠(yuǎn)離了相對安全的后方，空氣中彌漫著與前線的錦州城如出一轍的硝煙與血腥，只是更多了幾分草藥的苦澀氣味。營寨簡陋，以木柵圍合，其間遍布大大小小的帳篷，其中最大的一頂，帳簾上懸掛著一個醒目的、以紅色絲線繡成的“十”字標(biāo)記，這里便是由林清音親自坐鎮(zhèn)的戰(zhàn)地醫(yī)廬。

帳內(nèi)，景象觸目驚心。

數(shù)十名重傷員密密麻麻地躺在鋪著干草的地鋪上，痛苦的呻吟、壓抑的咳嗽、以及醫(yī)者與助手們急促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斷肢殘骸隨處可見，鮮血浸透了粗糙的麻布繃帶，在地面上洇開一片片暗紅。空氣中混雜著膿血的腥臭、金瘡藥的刺鼻以及燃燒艾草試圖驅(qū)散病氣的煙味，令人聞之欲嘔。

林清音穿梭在這些傷員之間。

她依舊是一身素白，只是外面罩了一件防止血污的深色粗布圍裙，即便如此，裙擺和袖口也已沾染了點點血漬與藥汁。她的臉龐被口罩遮住大半，只露出一雙清澈卻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掩不住的疲憊。但她的動作依舊穩(wěn)定、精準(zhǔn)，如同最精密的器械。

她蹲在一名腹部被長矛捅穿、腸子都隱約可見的年輕士兵身邊，手指飛快地在他幾處大穴上拂過，暫時止住洶涌的鮮血，同時對身旁的助手快速吩咐：“準(zhǔn)備桑皮線，燒酒，還有我配的‘止血生肌散’，快！”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

那士兵意識模糊，眼神渙散，喃喃著：“娘……疼……冷……”

林清音心中一酸，放柔了聲音，湊近他耳邊低語：“別怕，會沒事的，堅持住。”她接過助手遞來的、在燒酒中浸泡過的細(xì)針與桑皮線，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專注，開始為他縫合那恐怖的傷口。她的手指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穿針引線，如同在進(jìn)行一場最精細(xì)的刺繡，將破裂的肌體與生機一點點重新連接。

這一幕，被剛剛護(hù)送一批傷員抵達(dá)、掀簾而入的幾位其他門派的俠士看在眼里。他們本對這位年紀(jì)輕輕、據(jù)說身份尊貴的“林閣主”抱有幾分疑慮，此刻親眼見到她不顧血污骯臟，親自為最危重的傷員處理如此可怖的傷勢，那份嫻熟、仁心與擔(dān)當(dāng)，瞬間擊碎了他們心中所有的輕視。

“阿彌陀佛，”一位同來的少林俗家弟子低宣佛號，眼中滿是敬佩，“林閣主真乃菩薩心腸，我等……佩服！”

另一位性格豪爽的崆峒派長老更是直接抱拳，朗聲道：“林閣主，先前聽聞你執(zhí)掌潛龍閣，老夫還有些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方知什么是真正的俠義！沒說的，我崆峒派上下，但憑閣主差遣，絕無二話！”

林清音剛剛完成縫合，仔細(xì)上了藥，包扎妥當(dāng)，這才直起身，對眾人微微頷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諸位俠士過譽了，救死扶傷，分內(nèi)之事。前線將士浴血，我等后方能多盡一分力，他們便多一分生機。煩請各位將輕傷員安置到左側(cè)帳篷，重傷員留在此處。另外，急需更多干凈的沸水與布條。”

她的指令清晰明確，眾人心悅誠服，立刻依言行動起來。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

“讓開！快讓林閣主看看！是華山派的劉師兄！”

幾名華山弟子滿臉焦急地抬著一個擔(dān)架沖了進(jìn)來。擔(dān)架上躺著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面色烏黑，嘴唇發(fā)紫，呼吸微弱，正是華山派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劉正風(fēng)。他的左肩有一處并不算深的刀傷，但傷口周圍的皮肉卻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并且正在緩慢地向上蔓延。

“是‘腐骨毒’！”旁邊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大夫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此毒極為陰狠，一旦侵入心脈，大羅金仙難救！必須立刻斷臂，或可保命！”

“斷臂？！”華山弟子們?nèi)缭饫讚簦瑒⒄L(fēng)以一手精妙的“希夷劍法”聞名，若失一臂，等于武功盡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清音身上。

林清音快步上前，仔細(xì)檢查了劉正風(fēng)的傷口和脈象，秀眉緊蹙。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沾了一點傷口處的毒血，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細(xì)觀察其色澤。

“不必斷臂。”她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混亂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閣主？這毒……”老大夫驚疑道。

“此毒并非純粹的‘腐骨毒’，其中混雜了‘碧磷粉’和‘尸菇汁’，毒性雖烈，但彼此牽制，反生破綻。”林清音語速飛快，顯示出她深厚的毒理功底，“立刻取金針來！再準(zhǔn)備雄黃二兩、甘草半斤、無根水三碗，急火煎煮！”

她接過助手遞來的金針，出手如電，瞬間在劉正風(fēng)胸口、手臂七八處要穴刺下，針尾顫動，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嗡鳴，暫時鎖住了毒氣上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