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仔,好消息!”李達強顧不上喝茶,興奮地打開文件夾,抽出一份文件,說道:“美國西爾斯百貨那單,成了!整整五萬條牛仔褲,十個標準貨柜,已經全部上船,即將駛出維多利亞港!”
他用力拍了拍文件,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這對於起步不久的鑫發(fā)貿易公司來說,無疑是筆大單。
“哦?詳細講講!”陳耀豪身體微微前傾,眼中也露出喜色。這是個好兆頭。
“成本控制得不錯!”李達強指著文件上的數字,說道:“從內地老關係那邊拿的貨,牛仔褲胚布加簡單縫製,一條成本壓到6港幣。
我們這邊負責貼牌、精加工(主要是洗水和質檢)、包裝,再加上運輸、打點,賣到西爾斯百貨是25港幣一條。
扣除平均每條要2。5港幣的運費,還有美國的關稅、最重要是配額費”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說道:“每條凈賺10港幣!五萬條落袋,純利五十萬港幣!”
“10港幣一條?”陳耀豪迅速心算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利潤可觀。不過,這個價位,在美國市場競爭力如何?和那邊牌子貨比怎么樣?”
“放心!”李達強信心十足,說道:“我們貼的是『香港製造”的牌子,質量比南美那些貨扎實得多,做工精細,洗水效果也跟得上潮流。
雖然比不上美國李維斯,但勝在價格優(yōu)勢明顯,西爾斯這種大型連鎖百貨最中意這類性價比高的貨源。只要配額夠,銷路唔愁!”
他臉上洋溢著開拓者的自豪,但也難掩對配額限制的無奈。
“配額?”陳耀豪微微皺眉,這個關鍵詞他之前接觸不多。
“就系這個最棘手!”李達強嘆了口氣,抽出另一份印著香港貿易發(fā)展局徽標的文件,說道:“這個系去年簽訂《多種纖維協(xié)定》搞出來的事。
簡單講,美國佬怕我們香港的紡織品衝垮他們本地廠,就設置個上限,全香港一年最多只能出口兩億條牛仔褲去美國。
我們要做生意,就要先向貿發(fā)局買“配額證”,相當於買一個出口的額度。這筆費用不細,足足占據我們的貨值一成半!有配額證,貨做得再好都出不了海!”
他敲著文件上的配額條款,語氣帶看商人對貿易壁壘的天然不滿。
陳耀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這“配額”就是一道無形的緊箍咒。
“原來是貿易保護。看樣子,下季度貿發(fā)局放配額證,我們要搏命搶多點才行。”
“就是啦!”李達強立刻接口,眼中燃起更大的野心,說道:“等下一季配額開售,我至少要吃下二十萬條的額度!搏一次大的!”
他仿佛已經看到滿載牛仔褲的貨輪再次啟航。
三人又聊了些公司日常運作的瑣事,諸如海關報關的新規(guī)、車間工人的效率、原料價格的波動等。
窗外的北角街市喧鬧聲隱約傳來,與室內關於遠洋貿易的討論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生動的香江奮斗圖景,詮釋了香港人的獅子山精神。
陳耀豪飲盡杯中微涼的茶,起身告辭。離開那棟舊寫字樓時,他回頭望了一眼“鑫發(fā)貿易”的招牌。
五十萬港幣的利潤令人欣喜,雖然對於他來說算不了什么,但對於姐姐陳熾蓮一家來說那就不一樣。
姐夫李達強眼中對更多配額的渴望,在廉署鋒芒畢露、江湖暗流涌動的1975年香港,會通向何方?
一絲不易察覺的隱憂,掠過他心頭。
1975年的香江夜晚,娛樂的選擇遠不如后世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