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特殊因素”咬得很重,暗示著華資與英資那微妙的博弈格局。
陳耀豪心中洞若觀火,這不過是老生常談。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拋出了一個更具分量的事實:“施約翰先生說得在理。不過,連包船王那樣的人物,遞上去的碼頭興建申請,不也石沉大海了么?”
他巧妙地將包玉剛這面大旗立了起來,
其實哪里是港府斷然拒絕?是他和包玉剛這兩位只不過是洞悉天機而已,然后,兩人心照不宣地主動撤回了申請。
陳耀豪的這份篤定,源於他對未來十年驚濤駭浪的清晰預見。
1973年那場席捲全球的石油危機,如同第一記重錘,將航運業砸入深谷,蕭條陰影至今揮之不去,業內普遍預計要到78年才可能喘息。
然而,更大的風暴已在海平線集結一一第二次石油危機的滔天巨浪即將接而至,其對全球貿易和航運的室息性打擊,將殘酷地延續至八十年代中期!
這正是前世記憶中,葵涌后續的六至九號碼頭,為何要苦苦等到八十年代末才姍姍來遲的根本原因。
在這漫長的十年“冰河期”里,全球貨柜貨運量將陷入近乎停滯的泥潭。
葵涌港現有的四座碼頭(還不算怡和即將開發的5號碼頭),其總運力綽綽有余,甚至可能面臨過剩的風險。
陳耀豪那雙穿越時空的眼晴,早已看透:此刻耗費巨資去興建新的深水碼頭,無異於將真金白銀投入一個回報渺茫、甚至可能血本無歸的冰窟窿。
他更清楚,未來十年,將是香江船王們集體“渡劫”的悲壯歲月。
無數曾經叱吒風云的航運巨子,將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嚴冬中折戟沉沙,債臺高筑。
若非不是他們家底豐厚苦苦支撐,破產清算的噩運幾乎難以避免。
同樣,此時葵青再增加新碼頭,肯定是不合時宜。
施約翰見陳耀豪始終滴水不漏,神色淡然,便決定不再遷回,單刀直入道:“陳生,不知您可有耳聞,持有二號碼頭股份的東洋財團,正有意減持股份?”
陳耀豪心中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他當然清楚二號碼頭的底細,其運營商現代貨柜碼頭,正是1972年由東洋郵船、大阪商船三井、川崎汽船等幾大東洋航運巨頭聯手創立。
在他前世的記憶中,東洋資本確會在未來幾年逐步減持,最終在1994年,由和記黃埔接盤成為控股股東。此刻施約翰提及此事,意欲何為?
“哦?”陳耀豪故作驚訝地抬了抬眼,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試探,疑問道:“施約翰先生也對碼頭物業產生了興趣?這可是重資產、長周期的生意。”
“正是如此。”施約翰毫不掩飾,直截了當地亮出底牌,說道:“這次東洋方面計劃出售現代貨柜碼頭一成的股權,我們太古集團有意將其吃下。”
陳耀豪聞言,心中掠過一絲疑惑。雖然碼頭業務確是他長遠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但眼下遠非他發力競購的時機。
況且,太古看中的東西,何必特意來找他陳耀豪分一杯羹?
他微微眉,帶著明顯的疑問看向對方:“施約翰先生,這等好事,您似乎不必專程來尋在下商議吧?”
施約翰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銳利起來:“實不相瞞,我有一個更深入的提議,想看看陳生是否有合作的意愿。”
“愿聞其詳。”陳耀豪抬手示意。
“是這樣。”施約翰語速平緩,卻字字清晰,說道:“太古成功購入這一成股權后,希望能與陳生您共同成立一家新的合營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