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讓兄,你我皆知,公孫將軍,勇則勇矣,然其格局氣量,實(shí)不足以駕馭此亂世!”
他霍然起身,攤開手掌,開始逐一數(shù)落。
“其一,殘害忠良!劉虞、劉伯安,何等仁義君子?坐鎮(zhèn)幽州,懷柔胡漢,輕徭薄賦,萬民感戴!其德望,豈是公孫伯圭可比?”
“然公孫卻為一己私憤,矯詔將其擅殺!此舉非但寒盡北地士民之心,更授予袁紹‘討逆’名分。乃公孫伯圭自絕于天下大義!”
“其二,親小人,遠(yuǎn)賢士!公孫所信重者為何人?商賈出身的公孫范!此輩有何經(jīng)略之才?而奸佞如關(guān)靖,更是只會阿諛諂媚,坐視主君倒行逆施!”
“反觀田楷、單經(jīng)等忠義之士,或遭猜忌貶損,或不得重用!此等忠奸不辨,焉能不敗?!”
“其三,任人唯親!其用人,不問賢愚才德,只看是否為其親族同鄉(xiāng)!幽州多少才智之士,如兄臺這般,只因非其‘自己人’而不得施展抱負(fù)?”
“其四,剛愎暴戾!其治下,苛待士民,賦稅沉重,稍有不順,即行屠戮!如此暴虐失道,又豈能長久?人心已失,縱有精兵十萬,亦不過沙上壘塔!”
張昀的語氣轉(zhuǎn)為嚴(yán)厲:“故而,以弟之見,公孫瓚此人,剛猛有余而仁義不足,勇悍無雙而謀略匱乏,馭下無方而治民失德!絕非雄主之資,亦非袁本初之?dāng)呈郑∑鋽⊥觥蛟缁蛲恚瑢?shí)乃勢所必然!”
話鋒一轉(zhuǎn),他的語調(diào)又充滿了熱情:
“反觀玄德公!其出身,乃漢室苗裔,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玄孫。”
“其品德,弘毅寬厚!無論販夫走卒,抑或名士豪杰,皆以誠相待。在平原,百姓簞食壺漿;在徐州,士族交口稱贊!此等人心所向,豈是虛妄?”
“其才具,胸懷韜略,知兵善任!平原御袁紹,北海驅(qū)黃巾,徐州拒曹操,皆顯其能。更難得者,是其百折不撓之志!輾轉(zhuǎn)流離,仍雄心未滅,銳意更熾!”
“其識人用人之明,天下罕有!關(guān)羽、張飛,皆當(dāng)世虎臣,甘為其效死力。便是以余區(qū)區(qū)之輩,亦蒙其破格簡拔,言聽計(jì)從!如此海納百川,豈是公孫氏可比?”
“其忠義之名,更是著于四海!孔文舉(孔融)知其名,陶恭祖(陶謙)重其義,天下有識之士,誰不知劉玄德乃當(dāng)世英雄?!”
張昀語氣愈發(fā)激昂,“誠然,主公目下,基業(yè)未固,疆域未及一郡。然觀其氣象格局,龍潛于淵,虎伏于林!其潛龍騰淵,飛龍?jiān)谔熘畡荩言谘矍埃 ?/p>
他壓低聲音說道:“國讓兄,你可知徐州陶恭祖(陶謙)已然病入膏肓,行將就木?徐州上下,自糜竺、陳登以降,諸多俊杰,其人望民心,已悄然匯聚于玄德公一身!此乃大勢所趨,非人力可阻!弟敢斷言——”
他直視田豫,“短則數(shù)月,長則一載!徐州這片膏腴之地,必將歸于玄德公治下!屆時(shí),主公便是手握一州之地,擁兵數(shù)萬之眾的一方伯長!”
“那時(shí)我軍兵精糧足,雄踞東方,北可圖青冀,南可望荊揚(yáng)!此等鵬程萬里,指日可待!兄長乃大智大勇之人,豈愿舍此明主雄圖,而回那注定傾頹的幽州乎?!”
田豫這等通透之人,利害得失早在其心中反復(fù)權(quán)衡!
真想離開,在劉備南下廣陵,擺明不等公孫瓚回信那一刻,他便該悄然離去!
那封給公孫瓚的信,不過是層對內(nèi)對外都需要的遮羞布罷了。
既然對方已將窗戶紙捅破,張昀索性直接攤牌。
這一番長篇大論下來,便是要做那最后一根稻草,助田豫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