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張昀此時立于場中神色平靜,沒有一絲被拆穿的羞惱。他看向自家主公,微微一笑,眼神中傳達的信息很明確:
“主公莫急。”
他隨即轉(zhuǎn)向糜竺,沒有絲毫慌亂,朗聲說道:
“久聞東海糜子仲,仁厚守禮,有君子之風(fēng)。然今日一晤方知,世人之言,多有溢美之詞!”
此言一出,堂中氣氛冷了下來。
雖然被人指著鼻子說“名不副實”,可糜竺頗具涵養(yǎng)且閱歷深厚,非但未因此動怒,反倒敏銳地捕捉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面對自己先前那般專業(yè)的貶斥,這少年竟全程面不改色,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怯意或窘迫!表現(xiàn)出了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氣度。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此等定力絕非常人!
糜竺收起了心中的輕視,神色認真道:“依郎君之意,是覺某對曬鹽之法的評判……有失偏頗?”
“哈哈哈!”張昀大笑三聲:“何止有失偏頗?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他的聲音清亮:“糜公方才所舉灘曬之法,其弊病連三歲小兒亦能數(shù)出幾條,焉能與我之新法相提并論?”
“二者之別,猶如腐草螢光之與皓月當(dāng)空!豈可混為一談?”
糜竺拱了拱手:“還請郎君為吾解惑!”
張昀卻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鄭重:
“吾主玄德公,聞曹賊攻伐徐州,屠戮害民,不顧自身兵少將寡,率軍馳援千里赴難!不但數(shù)度與曹軍血戰(zhàn),還冒死沖破重圍入城助守!”
“如今曹兵既退,我軍本可安然北歸復(fù)命于公孫將軍處!然——”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聞得廣陵郡遭笮融賊子荼毒,盜賊蜂起,民不聊生;更兼淮南袁術(shù)虎視眈眈、伺機鯨吞!我主玄德公心生惻隱,不顧將士疲憊,毅然挺身而出,再赴險地!”
“這份為徐州蒼生黎庶千里奔波,抵御外侮、清剿內(nèi)寇的心意,天地可鑒!”
頓了頓,他的語氣轉(zhuǎn)為沉重:
“而今!廣陵軍情十萬火急,我軍卻因糧秣軍需匱乏,遲遲不得成行!甚至需靠‘四處借貸’方能動兵!此情此景,豈不是徐州袞袞諸公的恥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