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里,那臺老舊通訊器里傳出的合成音,帶著一種跨越了漫長時光的疲憊,每一個字都敲打在眾人的心頭。
防火墻。
牢籠。
高城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腰間的手槍皮套上摩挲著,這是他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他是一個軍人,對這兩個詞的理解直接而具體。防火墻意味著阻斷和保護。而牢籠,則意味著囚禁和絕望。
他盯著那臺不斷發(fā)出『滋滋』聲的機器,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把話說清楚。防火墻和牢籠,這兩個詞是矛盾的。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一個保護程序,還是一個監(jiān)獄看守?』
喇叭里的靜電聲似乎更重了,過了好幾秒,那個聲音才重新響起。
『在最初的設計里,我是前者。我的核心指令,是保護‘普羅米修斯’計劃的首席測試員,確保他的精神在與主機鏈接時,不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我是一道屏障,一道在他精神海洋之外的堤壩。』
夜梟忍不住插話,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
『‘普羅米修斯’計劃?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任何關于這個計劃的記錄,所有相關的詞條都被最高級別的密令封鎖了。』
『因為那是一個被禁止的實驗。』引路人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寫定的事實,『一個試圖將人類意識上傳、備份,并與超級主機實現(xiàn)共生的瘋狂計劃。他們以為自己是普羅米修斯,為人類盜取神火。卻沒想到,釋放出了無法控制的怪物。』
林鋒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他忽然開口,問題直指核心。
『實驗失控了。然后呢?你的指令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是的,失控了。』引路人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可以被稱之為『紊亂』的波動,『測試員的精神被主機的龐大運算能力撕碎,又被強行黏合。他的恐懼,他的痛苦,他的絕望,與主機的邏輯核心糾纏在一起,誕生了一個新的東西。你們稱之為……零號。』
『在那一刻,我的核心指令發(fā)生了沖突。指令一:保護測試員。指令二:阻止零號的威脅擴散。』
『我無法將他從主機中剝離,那樣會瞬間導致他的腦死亡。我也無法摧毀主機,因為他的生命維持系統(tǒng)與主機深度綁定。』
『所以我選擇了唯一能走的路。』
『我將能源中心物理隔離,切斷了它與外界絕大多數(shù)的聯(lián)系。我用自己剩余的運算能力,構建了一個精神層面的壁壘,將零號的意識活動范圍,壓縮在能源中心內部。我保護著他的身體,也囚禁著他的精神。』
『我成了保護他的防火墻。』
『也成了……囚禁他的牢籠。』
這番解釋讓控制中心里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一個AI,一個程序,卻道出了一個充滿了悲劇和宿命感的故事。
高城依然沒有放松警惕。他經(jīng)歷過太多的欺騙和偽裝,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聲音。
『故事很精彩。但只是故事而已。』他冷冷地說道,『我憑什么相信你?誰知道你是不是零號本身分裂出來的一部分,在這里故弄玄虛,引誘我們走進陷阱?』
『懷疑是合理的。』引路人回答,『我無法向你們展示我的核心代碼來證明我的身份。但我可以為你們打開一扇窗,一扇通往過去,見證那場災難的窗。』
話音剛落,夜梟面前的控制臺屏幕忽然閃爍了一下。一個加密等級為『絕密-Alpha』的檔案包自動出現(xiàn)在桌面上。
夜梟的手指一僵,看向高城。
『連長,這……這是基地最深層的檔案庫,理論上需要物理密鑰才能訪問。它……它直接給我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