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高城那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背影,最終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高城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他邁開沉重的步伐,走進了病房。王朗緊隨其后。
房間里的氣氛因為他們的進入而凝固了一瞬。
許三多通紅著眼睛,回過頭,聲音帶著哭腔。
林鋒的動作沒有停,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起伏都牽動著全身的傷痛。
高城走到林鋒身邊,蹲了下來,視線與林鋒撐在地上的右臂齊平。他沒有去扶,也沒有去阻止。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條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臂,看著那張因為痛苦和堅持而扭曲,卻寫滿了不屈的臉。
『林鋒?!桓叱堑穆曇羯硢〉脜柡Α?/p>
林鋒沒有回答,而是用一聲低吼,再次將身體撐離地面。
『……三十一……』許三多哽咽著報出數字。
高城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他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只是沉聲說道:『夠了?!?/p>
林鋒的身體晃了晃,汗水迷蒙了雙眼,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帶著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瘋狂。
『報告連長!還不夠!』他的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我的左手廢了,但我的右手還在!我的腿還在!我的命……也還在!只要我還能動,我就還是兵!』
『……三十二……』許三多淚如雨下。
高城猛地站起身,背對著林鋒,肩膀劇烈地起伏著。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當著兵的面掉眼淚。
王朗走上前,輕輕按住林鋒的肩膀,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林鋒,停下來。這不是命令,是一個請求。你的意志我們都看到了,但身體需要恢復。你這樣是拿自己的未來在賭。』
林鋒的動作終于停滯了,他喘著粗氣,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劇烈。
他知道,指導員的話是對的。
但他不甘心。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醫生沖了進來,她身后還跟著兩個小護士。
女醫生看到病房里的情景,尤其是赤著上身,汗如雨下,還在做俯臥撐準備姿勢的林鋒,臉色瞬間變得冰冷。
『你們在干什么!胡鬧!』她的聲音清脆,卻帶著一股子嚴厲,『誰讓他下床的?誰讓他做這種極限運動的?你們是想讓他下半輩子徹底躺在床上嗎?!』
她快步走到林鋒身邊,不由分說地就要去扶他。
『病人左臂粉碎性骨折,神經嚴重受損,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還有輕微腦震蕩!醫囑是絕對靜養!你們倒好,直接在這里開上健身房了?你們是軍人還是莽夫?』
高城轉過身,眉頭緊鎖,屬于軍官的氣場散發出來:『醫生,請注意你的言辭?!?/p>
女醫生毫不畏懼地迎上高城的目光,扶著眼鏡,鏡片后的雙眼銳利如刀。
『我是在陳述事實,這位首長。我的職責是治病救人,不是看著我的病人在你們的縱容下自殘!如果你們不能保證病人的配合,那我就只能采取強制措施了!』
她叫藍婧,是這家軍區總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以技術高超和脾氣火爆聞名。
林鋒被許三多和王朗扶著,慢慢坐回了床上。他看著這個一臉冰霜的女醫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