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長看著林鋒,從這個年輕得過分的隊長眼中,他看到了一種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穩(wěn)和執(zhí)著。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林隊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不是錢或者技術(shù)能解決的問題。』
『打個比方,人的大腦就像一片最精密的森林,神經(jīng)元是樹木,神經(jīng)信號是林間的小路。現(xiàn)在,一場大火把這片森林燒成了白地。樹木都死了,小路自然也消失了。我們能做的,只是維持這片土地的生命跡象,但我們沒辦法讓枯死的樹木復活,更不可能重新開辟出原來那些復雜的小路。』
『他的記憶,他的情感,他的意識……所有構(gòu)成“伍六一”這個人的東西,都隨著那場大火,消失了。』
王院長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將最后一絲希望也切割得粉碎。
高城停下了腳步,背對著他們,肩膀在微微地顫抖。一個鐵打的漢子,此刻發(fā)出了壓抑的、如同野獸哀鳴般的嗚咽。
林鋒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海里閃過伍六一的臉。那個總是憨笑著,有點倔,有點傻,卻把“不拋棄,不放棄”刻在骨子里的兵。那個在訓練場上跟他較勁,在戰(zhàn)場上把后背交給他,在生死關(guān)頭喊著“隊長快走”的兄弟。
現(xiàn)在,他變成了一片被燒毀的森林。
林鋒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王院長看著這兩個幾近崩潰的軍中硬漢,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猶豫。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嘆息,帶著人離開了。
走廊里,只剩下林鋒和高城。
過了很久很久,高城才轉(zhuǎn)過身,他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干了,只留下一雙空洞的眼睛。
『林鋒,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自我懷疑,『如果不是我讓他去執(zhí)行那個任務(wù)……如果不是我們把他逼得那么緊……他是不是就不會……』
『團不長,這不是你的錯。』林鋒打斷了他,『穿上這身軍裝,我們就把命交給了國家。六一他……是個好兵,他做了他該做的事。』
『可我寧愿他不是個好兵!』高城低吼道,『我寧愿他還是那個在七連混日子的孬兵!至少他活著!活蹦亂跳地活著!』
林鋒沉默了。
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語言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兩人陷入深深的絕望時,去而復返的王院長再次出現(xiàn)在走廊的盡頭。他快步走來,臉色凝重,還帶著一絲掙扎。
『高團長,林隊長,你們跟我來一下。』
高城和林鋒對視一眼,跟著王院長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王院長關(guān)上門,甚至反鎖了,然后拉上了百葉窗。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讓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王院長,你……』
『接下來說的話,你們聽過就算。』王院長打斷了高城,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出了這個門,我什么都沒說過。這不僅違反紀律,甚至……可以說是封建迷信。』
高城和林鋒都愣住了。
王院長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常規(guī)的醫(yī)學手段,對伍六一同志確實已經(jīng)無效了。但是……凡事無絕對。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聽過一個傳聞,一個被列為最高機密的檔案。』
他的眼神變得悠遠起來。
『那是在西南邊境,一次極其慘烈的秘密沖突。我們有一個小隊的戰(zhàn)士,被一種未知的生化武器影響,精神和神經(jīng)都受到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回來之后,人沒死,但變得瘋瘋癲癲,時而狂暴傷人,時而呆滯如木偶。當時全軍最好的精神科專家和腦科專家都束手無策,所有人都認為他們這輩子完了。』
聽到這里,林鋒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