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臺的水泥地在腳下顯得格外堅實,與晃蕩了幾天幾夜的綠皮火車形成了鮮明對比。
新兵們像一群剛出籠的鴨子,背著沉重的帆布行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搡著,涌向站臺。空氣中彌漫著好奇、緊張,以及一絲從火車上帶下來的、揮之不去的汗味。
林鋒混在人群中,步伐沉穩(wěn),與周圍那些東張西望、神情激動的同伴格格不入。體能強化液帶來的改變是內(nèi)在的,他能感覺到肌肉纖維中蘊含的、隨時可以爆發(fā)的力量,這讓他心中充滿了底氣。
他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精準(zhǔn)地鎖定了那個站在隊伍最前列,正溫和地安撫著新兵的士官。
史今。
果然和記憶中一樣,眼神干凈,笑容溫暖,像個鄰家大哥哥,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都別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一個嗓門洪亮的老兵喊道。
隊伍的行進速度慢了下來,混亂中,一陣壓抑的、令人不適的干嘔聲突兀地響起。
“哇——”
許三多終究是沒能撐到最后。他彎著腰,扶著一根水泥柱子,把胃里那點可憐的存貨吐了個干干凈凈。一股酸腐的氣味瞬間擴散開來,周圍的新兵像是躲避瘟疫一樣,紛紛捏著鼻子散開,露出一片真空地帶。
“操!真他媽惡心!”
“這家伙誰啊?看著就孬。”
“別是吐習(xí)慣了吧?這體格還來當(dāng)兵?”
議論聲不大,卻像針一樣扎人。許三多吐得臉色慘白,聽著周圍的嘲諷,更是窘迫得抬不起頭,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顫抖。
成才站在不遠處,抱著胳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嫌惡。他冷哼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一圈人聽見:“我就說吧,爛泥扶不上墻。這種人就不該來當(dāng)兵,純粹是給我們702團丟人現(xiàn)眼。”
許三多聽見了,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把自己縮進地縫里。
就在這時,一只水壺和一包紙巾遞到了他的面前。
許三多愕然抬頭,看見了林鋒那張平靜的臉。
“喝點水,漱漱口。”林鋒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我……我……”許三多張了張嘴,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手忙腳亂地去接,卻因為緊張,連水壺蓋子都擰不開。
林鋒沒說話,自然地接過水壺,擰開,再遞給他。
“謝……謝謝……”許三多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聲音道謝,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喂,我說你是不是圣母心泛濫了?”成才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林鋒,嘴角掛著一絲譏誚,“跟這種人湊那么近干嘛?不嫌臟?我可告訴你,在部隊里,同情心是最沒用的東西。你幫他一次,他下次還是這副熊樣,只會拖累你,拖累整個班!”
林鋒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許三多笨拙地漱了口,又用紙巾擦了擦嘴,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
“都是一個坑里睡覺的兄弟,互相幫一把,不是應(yīng)該的嗎?”林鋒這才抬眼看向成才,平靜地反問。
“兄弟?”成才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我成才的兄弟,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當(dāng)?shù)摹V辽伲驳檬莻€堂堂正正的兵,不是這種還沒上戰(zhàn)場就吐得稀里嘩啦的孬兵。”
他瞥了一眼許三多,眼中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
“你……”許三多被他看得滿臉通紅,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