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高城的聲音依舊平靜,『我告訴你們,我的心,現在就像被這顆子彈打穿了一樣疼!』
他舉起手里的旗幟,那黑洞洞的彈孔觸目驚心。
『鋼七連,從戰爭年代走到今天,死過多少人?數不清!打過多少敗仗?也有!但是!』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從來沒有被人這么指著鼻子羞辱過!從來沒有!』
『我們的連旗,被敵人打倒了!就倒在我們自己營地的門口!你們告訴我,這是什么?』
『是恥辱!』一個士兵用嘶啞的聲音吼道。
『恥辱!』
『恥辱!』
壓抑的怒吼聲匯成一股洪流。
高城通紅的眼睛掃過每一個人。
『對!是恥辱!是我們七連每一個人的恥辱!』他將連旗緊緊攥在手里,手背上青筋暴起,『現在,我不想聽任何解釋!我只要你們記住今天!記住這面旗是怎么倒下去的!』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漆黑的夜空,發出一聲壓抑了太久的、震徹山林的怒吼。
『欺人太甚——!』
怒吼聲在山谷間回蕩,驚起一片飛鳥。
而在這片被憤怒和恥辱籠罩的營地角落里,成才獨自一人坐著,手里反復擦拭著他的狙擊步槍。
他聽到了高城的怒吼,也看到了那面倒下的連旗。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有些可怕。之前那個驕傲自負的“槍王”成才,仿佛隨著那一槍,一起死去了。
一名戰友端著飯盒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成才,吃點東西吧。這事……不怪你,是那幫藍軍太不是人了。』
成才沒有看他,也沒有去接飯盒,只是自顧自地將槍栓拉開,又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我不是槍王。』
戰友愣住了。
『你說什么胡話呢?你在新兵連就是神槍手,到了七連,誰的槍法比得過你?』
成才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他抬起頭,看向戰友,那雙曾經總是閃爍著銳氣和鋒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的平靜。
『一個真正的槍王,』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會讓自己的連旗,在敵人的槍口下倒地。』
說完,他低下頭,繼續擦拭著他的槍。那專注而冷酷的神情,仿佛他手中的不再是一把槍,而是他唯一可以信賴的、用以雪恥的伙伴。
夜色更深了,七連的營地里,憤怒的火焰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默。
那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可怕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