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聽筒里傳來的那兩個字,帶著一種陳年鐵器般的質感,不響,卻重重地砸在林峰的耳膜上。
“我是鐵路?!?/p>
林峰握著聽筒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
他能想象到電話那頭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將自己的一生都澆筑進這支部隊,與這支部隊的血脈融為一體的指揮官。他的聲音里沒有袁朗那種捉摸不定的狡黠,也沒有高城那種烈火烹油的張揚,只有一種歷經風霜后的沉穩,如同深埋在地下的巨大巖層。
“大隊長?!绷址宓穆曇舯3种椒€,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都會被對方捕捉到。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審視他這兩個字里包含的分量。
“袁朗把你的情況都和我說了。包括那個很……時髦的解釋,叫什么……『全能兵王系統』?”鐵路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是贊許還是譏諷。
“報告,那只是我個人為了對抗精神污染,建立的一套心理防御機制的代號?!绷址逖杆倩貞?。
“心理防御機制……”鐵路慢慢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然后話鋒陡然一轉,一個問題毫無征兆地砸了過來,“林峰同志,在你看來,軍人的天職是什么?”
這個問題,和“系統”無關,和“模因”無關,和之前的一切驚心動魄都無關。
它像是一把最樸素的刺刀,剝開了所有復雜的偽裝,直指核心。
林峰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知道,標準答案是“服從命令,保家衛國”。但他也知道,鐵路想要的,絕不是標準答案。
他沉默了幾秒鐘,組織著語言。
“報告大隊長。我認為,軍人的天職有三個層次?!?/p>
“說來聽聽?!?/p>
“第一層,是絕對忠誠,絕對服從。這是軍人之所以為軍人的基石,是融入骨血的本能。沒有這一條,我們和一群拿著武器的暴徒沒有區別?!?/p>
“第二層,是在命令的框架內,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這是軍人的職責,是我們的價值所在。”
林峰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但是,還有第三層。是在命令無法覆蓋的未知領域,在通訊中斷的絕境里,在敵人超出預案的打擊下……為勝利,找到一切可能。哪怕這種可能,需要我們去打破常規,甚至……打破我們自己?!?/p>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林峰自己的聲音在回響。
他知道,這番話是一場豪賭。他把自己對“系統”存在的合理性,以及自己未來行動的自由度,都壓在了這第三層上。
……
與此同時,病房門外。
走廊里,袁朗正靠著墻,手里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慢慢地揉搓著。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緊鎖的眉頭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齊桓像一尊鐵塔,守在門口,任何試圖靠近的醫生護士都會被他用眼神勸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