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里,那三聲沉重而決絕的敲擊聲,余音仿佛還未散盡。
可實際上,聲音消失后,這里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所有通訊頻道都開放著,無數人的心跳和呼吸聲通過電流匯集于此,卻沒能給這個空間帶來一絲生氣。
高城猛地動了。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兩步跨到袁朗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作戰服衣領。
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那種紅色幾乎要從眼眶里噴涌出來。
“袁朗!你聽到了嗎?!他瘋了!他這是在讓你下令殺了他!”
高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你不能聽他的!他是你的兵!不是你用來計算成功率的籌碼!鋼七連的兵,沒有一個可以被放棄!這是原則!是鐵律!”
袁朗沒有掙扎,甚至沒有去看高城。
他的目光依然牢牢地鎖在那個閃爍著生命信號的屏幕上,那條線,微弱,卻執著。
他只是抬起手,用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力度,一根一根地掰開了高城的手指。
“放手,高城。現在不是你宣泄情緒的時候。”
袁朗的聲音很平,平得讓人害怕。
“情緒?我告訴你什么是情緒!”高城被甩開,卻又一次逼近,手指幾乎要戳到袁朗的鼻子上。
“把自己的兵當成兄弟,看著他有危險就去救,哪怕把自己的命搭上!這就是我的情緒!你呢?你的情緒在哪里?在你的作戰手冊里?還是在你那該死的成功率計算公式里?”
“我的情緒,在我必須為所有人負責的這個位置上。”袁朗終于轉過頭,正視著高城。
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激動,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冷靜。
“林峰的選擇,是基于他對現場最直接的判斷。他是最頂尖的士兵,他的判斷,比我們任何在地面上的人都更值得信賴。他用自己的命在賭,賭一個能把許三多和伍六一救出來的機會。我尊重他的選擇。”
“尊重?!”高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笑了起來,笑聲里卻帶著悲鳴。
“說得真好聽!你管這叫尊重?我管這叫謀殺!你是指揮官,你有責任保護你的每一個兵!而不是批準他們的自殺申請!如果今天換做是你被壓在下面,你會敲出那樣的信號嗎?你會讓你的兵親手引爆你身上的炸藥嗎?”
這個問題,尖銳得像一把刀子,直直插進在場所有人的心里。
袁朗沉默了。
他當然想過。
如果被壓在下面的是他,他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他不能這么說。因為在高城聽來,這只會是冷血的辯解。
“高城,我理解你的感受。鋼七連‘不拋棄,不放棄’的信條,我同樣敬佩。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可能要面對的是三個人都回不來。林峰的方案,是目前我們唯一看到的,能打破僵局的辦法。哪怕這個辦法,需要我們付出巨大的代價。”
“代價?林峰的命,在你眼里就是代價?”高城的音量再次拔高。